【本TXT小说下载于书本网,如需下载更多好看的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书名:玉颜 作者:朱染荼蘼 文案: 毕业党的辛苦果真让我森森体会到了QAQ……不定时更新、谢谢民那。。 飘雪飒飒,倾尽所有感情寄于风中,吹散 那年冬日樱飞 我一生未见过的绝美 他爱过、恨过,我亦是如此 一切隐藏的那么深,如今的血雨腥风、竟是多年前未斩断的恩怨 去忘却 去蓦然回首 原来我对他的感情不过二字:相思 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穷极。 ================== ☆、春寒   正月未过,还是料峭的天气,山谷间的风嘶吼咆哮,撕扯着头皮,扑到脸上生疼生疼,连眼睛都睁不开。险些再次摔倒,我感觉实在没有力气了,身上尖锐的疼,虽然伤痕累累,但我告诉自己——不能停!   身边的若寒似乎轻叹口气,跑过来扶我:“昭晗,要不休息一下吧。”   休息?耽搁一刻可能就会死在这荒郊野岭。   “还能坚持吗?”我摸摸她的头发。   曾经是天寒派堂堂掌门的我,竟然就这样被人废了武功,被迫逃下山来,但只要我还能站得起来,我就一定不会放过那个有着灭门之仇的仇人!   她依偎在我身侧,轻喃:“我不会离开你。”   我拥着她,勉强勾出一个笑:“明天差不多快到京城了,我们就可以投靠我叔父了。”   她含泪点头,瘦弱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   正欲继续前行,视野里却突然出现了几十个身影!我轻吸了一口气——不好!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就是山贼,而不管是哪样,现在的我根本无力抵挡。   我指指一块背风的巨石,拉着若寒试图隐藏,一把冒着寒气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那大汉凶狠狠地说:“你们是什么人?”   所幸,不是仇家,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平心下来:“我们是逃难来的,来京城投靠亲戚……”   嗯,语气很诚恳表情也很到位,没有一丝破绽。   那大汉收刀往后退几步,在一少年人耳边嘀咕了几句,少年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见他是噙着笑下达了命令。   “你走吧!”大汉粗暴的将若寒甩了出去。   若寒惊恐的瞪圆了杏眼:“昭晗……”   “还不快滚!”他一面将我扯起,一面向若寒“咆哮”。   “放开我。”我心里已愤怒到极点,以最冰冷的眼神看向那个人。   武功虽失,气势犹在,那个人的手抖了一抖,差点怔住了。我则趁这个机会挣开了他钳制着我的手,快速过去扶起若寒,在她耳边轻声道:“快走!”   我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起来,环视他们一圈,轻蔑的笑了笑,转身就走。   其实我心里已经快紧张死了,这样故作声势只是想镇住他们,若是被识破下场一定不好。   “少主,那个男子眼睛似是蓝色……”后面有人在说,“他是有习武之人。”   没有回声。   这就安全了吧?看来也只是山野小贼,吓唬一下就没胆子来追了。走出好远,我终于松了口气。   “你以为自己得逞了吗?”一个声音轻飘飘地落在我耳边。在我听来这却好像惊雷炸响,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此人是何时到我身边的。   转眼间若寒已被旁人拉扯远,她的声音在林间不断回荡,我听去愤怒感一下窜上心头:欺负女子算什么好汉?   凭感觉向说话的那个方向用力挥出一拳,却被轻易地卸了力气,这下倒是自乱阵脚,一个不稳就被面前人拉入怀中。被强行捏起了下巴,一个俊美的少年面庞便在眼前,他笑笑,勾起的嘴角不知能蛊惑多少人:“在下宇含笑,今天起,你便是我的了。 ”   “你脑子有病啊!看不见我是个男子?”我直接吼出来,也不管会不会激怒了他们这些人。   他只笑笑:“喜好男风并无什么特别,当朝天子不也是男女皆宠?”   我用力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并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瞪他。   “好一双动人的眼睛,果然是水蓝色……不过你武功深浅凭感觉就能得知,我开始也觉得竟有我探不出深浅的高人在此,但我悄悄跟了这段路,你竟毫无察觉……”   “或许是我不屑与你动手呢?”我仍在嘴硬,努力保持着眼神的坚定。   他在我耳边笑了笑,呼出的热气让我感觉脖颈一阵□:“就算你真的那么有本事,现在也无力再战了吧?更何况你的气息已经紊乱了,瞒不住了……”   我呼吸一滞,猜想此人是否是江湖中人——可又感觉到疑点重重,江湖上有这般作为的年轻人不多见,即使有我也略有耳闻,更何况此人相貌绝对是看一眼就忘不掉的,不可能没有印象……再加上江湖中人很少有没听说过我这双眼睛的吧?   这人呵呵一笑,甩手就把我扔了出去,我刚想惊呼就感觉后颈被人击打,眼前一黑就被人抗在了肩上……不知道幸与不幸,我虽失了内力,但体格一般人还是及不上的,没能晕过去……我咬紧牙关,想此时不能与他们硬碰硬,便虚着双眼,想要记清他们走过的路。   这路倒也不难记,似乎到了山上的一个庄园。我很适时地“醒了”想看一眼山庄的地貌及名号,刚抬起头就看到宇含笑的笑脸,我很自觉地垂下头,他“温柔”的手掌还是捏上了我的脖子——这下真晕了。   醒来的时候已到了房间里,拜他们所赐,我全身没有一处不痛!我看看四处无人,便悄悄打开了窗户——   “欢迎,夫人回庄。”一个娇小可爱的少年眨着绿眸,就站在窗外。   “哇啊——”吓死个人啊这死孩子。   皮肤雪白,连嗓音听去也像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我皱眉,这倒是是什么地方,连幼童也拐?这宇含笑的口味真是……   “是我们的人粗鲁了,”绿眸少年冲我一笑“夫人,我是羽白。”   虽然这孩子确实长得招人喜欢,但是说出的话可就不是如此了。   “大人……”旁边大汉唯唯诺诺。看他那样子,还真是让我有些反胃。不过,到想不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位分竟如此之高。   “咳,”羽白看向我,眨眨眼“多谢夸奖,但我不是女孩。还有,这么算算我也已至而立之年了。”   哦,原来是人妖……等等!——我诧异地看向他,随即满眼提防——他会读心!而且据他所说,而立之年,那他岂不是已有三十岁了?比我还大上十几岁,怎么可能?平常人在这年岁早儿女成群了,他是个而立之年的人的孩子还差不多……   我做掌门的三年,虽不常走动,但江湖事故终归还是懂的,像能拥有这种读心能力的人,一定不简单。不过,能找到这般人才的人,就更不是一般的人了。   想到宇含笑那邪魅的笑,说他是个一般人物我还真不信。   跟能读心的人交谈绝对不舒服,他能一下看透你心底想的事情,不管怎么掩饰在他看去都是很可笑的,我想想便觉得还是算了,毫不犹豫地又关上了窗户。只是最后看到羽白的表情——似乎很是寂寞,又悲伤。   ……我这应该算被软禁了。   说是软禁也不对,其实我可以在庄园里走动,但绝不能靠近那大门,弄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山庄的名字,要是让我知道,也有迹可循,若是江湖门派之流,日后寻仇也有个方向。   说道仇恨,这还只能算小事。想到这,开始疑惑,我被何人弄成这样?回想,却总是缺失那段记忆。   总会有线索的,当务之急是重新锻炼自己,不能就此荒废,灭门之仇可全寄托在我一人身上了。   自从到这里以来便再没见过宇含笑露面,这便也好,省的出什么变数。于是每日拼命地修炼记忆里的内功心法,似乎也初见成效,再加上山庄里的人大多也和善,而且都懂得些武功,我去讨教他们倒也不吝啬,我对此地也渐渐没了恨意。   此时,仰在草地上,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阳光刺进眼皮,用手挡住眼睛,慢慢睁开眼,眼前一花又慢慢看清,远处天地相融,也是幅美景。吐出口中嚼的草,撑起身子坐起来,终于再次是下了决定——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半月了,不知若寒怎样了。   天寒派历史上最年轻的掌门绝不是徒有虚名,我自认还是有几分天资的,内力在这半月内迅速积蓄,虽不知那宇含笑的真正实力,但我放手一搏未尝没有一战的能力。   午夜。   寒珠霜凝,夜晚的空气湿湿凉凉,月黑风高,在这西南方的墙下,我一身云绣锦衣,警惕的看看四周。   呼——甩甩衣角,轻移脚步,便已步上墙头。啧,这身衣着虽是好看,但在这种行动中,却极是累赘。我抽出在这几天里偷偷准备好的匕首,唰唰割下碍事的宽大袖筒与衣摆,袖口裤脚系好,一身干脆利落。不过——难道逃离就真的这么简单吗?   我笑着回头望去。果然有人——   “真是潇洒——不过可没有那么简单呢。”一个玩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原来是那个羽白,他此时负手看着我,像是在算计什么,一双萤绿的眼睛,看得我心里发毛。   “难道你还想拦我吗?”我勾勾嘴角。不再多想,敏捷地从墙头窜下,跑进林里,便施展轻功跃上了树梢,在枝叶间寻路,一边提防着有没有人追来,还真是够累的。   不过我最自信的便是自己的轻功,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若论轻功,世间无人比得过“点冰蝶”,而有着这个名号的,正是我。   朝着京城的方向不知疾行了多久,体力很快就不够了。果然内力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聚成,还是得……   还没想完,我在树枝间摇晃了几下,竟然就坠了下去。   砰——   似乎没有摔在地上。直觉告诉我,一定没什么好事。慢慢发现,竟是被人稳稳接住,透过朦胧的月光,看清是一张俊美的脸。本来月黑风高的正适合跑路,这会儿居然又出了月亮。我的行踪难道被人知道了?此时抱住我的竟是那宇含笑,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很大一部分、宇含笑更腹黑了、寒玉没那么中二了……【喂!】 ☆、幻意   “给我滚开——”踢蹬挣扎,甚至爆粗口,却还是被牢牢抱住。   “安静些吧,嗯?夫人。”他的脸骤然放大,咬住了我的唇。   我几乎一霎就呆住了。这种屈辱——怒火噌的窜上来,我狠狠咬上他的嘴角,可他还是不松开,甚至变本加厉地将舌头探进我的口腔,血腥的味道便弥漫在唇舌之间,悠悠持续。   几乎快喘不过气了……   “唔……放开我。”紧皱着眉,推他的肩。江湖上有断袖之癖的人确实不在少数,完全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我可不能接受像女人一样在他人身下婉转承欢。   他笑笑,眼角微微上翘,要不在这种情况下还真是能迷死一群人。他还真的松手了,我天真地想:这人还是有善良的一面嘛,刚准备起来,他竟又将我推到了地上,我有些发懵地往后撤,却抵上了棵树,他靠过来低头咬住了我的耳垂。——这是想干嘛?!我感觉自己浑身一酥,体温急剧升高,血液在脸部沸腾。   狠狠眨了一下刚才如铜铃般睁大的眼,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趁他惊愕之时,利用刚刚恢复的体力,再次运用起轻功。   地面让残枝败叶铺的松松软软,我行在林中,不时有一些鸟兽惊窜,好在,没遇上什么倒霉的事。   。   林中似有狼嗥的声音,不是吧?这种山林子里也有狼?飞、飞、飞……惊慌失措中竟也飞不起来了,只能用跑的了。   砰——   撞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啊呀……”一声轻轻的抽气声,好像是一个人被我撞到了。   月亮时隐时明,此时又洒下了柔柔的光,一个长相非常中看的男子便清晰的映在了眼上。 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有种温润气质,脑子里不自觉就出来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画意,而他就像遗墨石上的桃花,足够明艳。   “没事吧?”他浅浅的开口,神色像是忧伤。月光下,他五官的轮廓是那样柔和,秀气的鼻子及薄薄的唇却丝毫没有使他略显女气,一双黑眸透着坚毅,光是这种气概,就使他不同于凡人。   回过神来,四周是一片平静,但我仍担心宇含笑会追上来,便急急的说:“无妨,在下暂时有事,抱歉惊扰到公子了,有缘再会。”   支起疲惫的身子,右脚踝剧烈一痛!看来是刚才扭到了。   “不如我送你吧。”他叹了口气,似乎放弃了什么。   我犹豫着想要拒绝,毕竟人生地不熟。他却熟练的唤来一匹枣红色的马,长腿笔直,鬃毛光滑,跑时四蹄生风,是上等的好马。   他翻身上马,向我伸出了手,把我轻轻松松拽了上去,然后环着我牵住缰绳:“去哪?”   “快离开这个地方就好。”   俊马飞奔起来,速度之快,竟有飞的感觉,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倒是把这片林子映得诡异非常。   不过多久,出了那片森林,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更清晰了些,一下下叩击,敲碎这静谧的夜色。再前行,进入了宽阔的街道,随后见到了一座宅邸。   马步在府前停止,我翻身下来,腿脚有些麻,站不太住,晃晃悠悠的问:“阁下怎么称呼?”。   “珺珞。”他一笑。   好耳熟的名字……我习惯性的用左手食指指节顶上鼻梁,抬头一望,心中明了:“你是六王爷。”   还真是个大贵人。   “还未请教你姓名?”他笑的温和,但眉宇间却有着一种贵族王者的气息。   “在下离昭晗。”我笑着回答他。   “原来是离公子。”他说话是优美的唇线微微上翘,虽然不是勾人心魄,但确实很是俊朗。听说当朝皇室个个都是生得俊俏,六王爷、五王爷、皇帝更是其中佼佼者。   “天色已晚,公子先暂住我这吧。”说罢,先行进府。   “……王爷可是有什么伤心事?”我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的问。   他脊背明显一僵,回过头:“公子怕是想多了。”   明明是难过得要命,还要硬撑,那种忧伤,其实早就难掩。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那么多,干脆甩甩脑袋,走入了那扇朱门。   坐在厢房华贵雕花床上,我对着一面镜子很是无奈。   镜中的人一身精练衣服但是破破烂烂的,可依稀可分辨缎子是很优的,可惜我不怎么珍惜……长至腰的黑发乱乱垂在身侧,也真不知道王爷怎么放心把这幅模样的我弄到王府里。眼眸冰蓝,但光芒黯淡。《寒冰心法》修炼至五重,眼眸的颜色就趋于冰蓝色,可是我武功已失……待到蓝色尽失之时,我的双眼应该就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深吸一口气,可是心情依然紊乱。我已修至八重,据双目失明,约莫还有半年吧……《玄寒心法》和轻功《冰飞羽》合称《寒冰羽心法》,是天寒派传教秘籍,可那《寒冰羽心法》也是不知所踪,而废我武功之人,我也记不清那人的相貌,怎么会这样……苦笑着摇摇头,把冰凉的铜镜贴在脸上使自己冷静下。   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沐浴更衣后再看自己果真中看多了,额前头发向左倾斜,略略盖住半只眼睛,有两缕从鬓边落下,耳后勾起两束在脑后用发带简单绑住,其余头发着散落到腰间,王爷还派人送来了衣服,是他自己的,穿在我身上显得略大,但看上去却是气派多了。   看窗外,晨曦初露,天色渐明,初阳照在碧色琉璃瓦上,熠熠发光,光彩陆离。   竟一夜未眠。   出门,空气还有些微凉,头脑清醒了些,才蓦然忆起:这里就是京城!   走几步就进入了一个庭院,是大片大片的樱花树,层层叠叠的种着,花瓣空中飞舞,鼻尖一抹残香。园中似乎有一个小亭,庭外环着清池,绯色花瓣盘旋身畔,我不由撑开手中青扇,迈出脚步向那小亭靠近。   这样的樱花,这样的绯色,让我有种甚为熟悉的感觉,渐渐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景像——花瓣零落一地,血色染尽了绯色……   ……   终,还是模糊不清。   朝着亭子缓步而去,隐隐看见千树从中,万花簇中,一抹人影,隐隐闻箫声。   好美。这是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不管是景还是人。落英绯满庭,玉颜惊人心。樱花散落,一人垂目躺倚在扶栏上,左手执玉箫,衣袂飘逸,长发似墨。   心口一震,竟再也动不了脚步,手中扇子也忘记的扇动。觉得记忆中应该有此人的一席之地,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也可能只是我的臆想罢了。   浓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投下的影似乎惊动了水中的鱼儿。双眸渐渐睁开,我才赫然发现,那人的眸是绯色的,我竟是险些被摄了心魄。   “昭晗……”那人轻呼我的名字,并对我施以一笑。我呼吸都要被夺走了,甚至怀疑他是否是仙人。   神魂欢快的飞了一圈又回来,不过——这个人怎么知道我名字?   美人坐起来,绯衣及地,长发至腰,玉箫被他收到袖中,抖落的几片花瓣落入那池中,漾起了一圈圈细细的涟漪。   “你还留着它吗?”他看着我,神秘莫测的笑笑,满园樱花的风采都被抢尽,抬起手臂,花瓣以他为中心,平地而起,风让我几乎睁不开眼,风止,人无踪。只是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片花瓣,两个极是漂亮飘逸的字轻留在上面——绯墨。   它?什么?我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除了我这个人和手里这把一直揣着的扇子,我几乎是完全翻了个新。   不过无须多纠结了,他是绯墨……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位天下第一?呵,不就等于商贾不认识钱,狗不认识骨头吗……   绯墨,世上唯一能实现瞬间转移的人,三年前,武林大会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站在武林巅峰,却是绝艳天纵,但见过他的人都称之为“玉颜”,奉之为江湖第一美人。   美人可不知用来形容女子,用在他身上绝对是贴切无比。千千万万人想要与他并肩甚至想要超过他,但听闻,只要远远看一眼他就甘心就此屈服。   真是……什么时候我脑子也不好用了,刚才竟也忘了向他讨教两招,我悔啊,不至于肠子发青,也足以满地打滚了。啧,这也不能全怪我,怪就怪他美的太震撼了,我刚才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这么说,他完全可以以这张脸杀人,趁别人呆滞之时,一剑封喉。   我怎么会想的这么卑鄙……但他这种传奇怎么会出现在这?   正当我自怨自艾之时,听见一片窸窣之声,回头看,是王爷。   “见过王爷。”我在亭里对池边的他打了声招呼。   他冲我笑笑:“不必再行些朝廷之礼,叫珺珞就好。”   我点点头。   “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为了让他相信,还特意活动了几下,但隐约听见“咔吧”一声,紧接着就是我的痛呼……   这也太倒霉了……   “还是快去歇着吧。”他飞身进了亭,身法敏捷到我未察觉他是何时到我身边的。果然今时不同往日,遇到的人似乎个个都比我强悍了。   我站不稳,只好顺着他的力气倚在他身上,一个身影闪进视线,抬头,一个至美男子正站在亭外,看着我们,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增加伏笔、修改了珺珞的描写 ☆、反噬   不多想,也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了。   我离开珺珞身边,看着他们两人对视,心里一阵憋闷——有话直说啊,要这样看到什么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个多余的……不对,就是个多余的。   隐约听到“喀啦啦”的声音,正疑惑,猛地发现,环亭的湖水正在急速冻结,说是冻结也不尽然,因为那已成为凝固物的东西已经变成了齑粉。   水变成了……粉?   拥有这种能力的,恐怕天下只有一个珺璟。   难道是我引起了他们的……误会?   “见过五王爷。”我颌首。   他冷冷看我一眼,并未言语。   我脑子里出现了一句话——此地不宜久留。   “珺珞,我就不再麻烦你了,先行一步,后会有期。”一次性说完,我跃上了亭子的扶栏。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抬头冲我笑笑。   夫妻吵架,闲人莫管,虽然我知道我这样想有点不负责任。   我踮起还在隐隐作痛的脚,施展起轻功,轻巧的踩上树枝,听着花瓣飒飒落下的声音,飞出了庭院。   出了王爷府,我整整衣冠,略一思索,打算去找朝中一品大将的叔父。   记得幼时曾在叔父家生活过两年,与那比我小一岁的表妹苏稚儿也是明争暗斗了好一段时间,现在也不知那刁钻的小女孩出落成什么样了。   果然不愧是京城,如此繁华。   车水马龙,人头攒动,酒楼、茶楼、客栈、兵器铺、布庄……满街皆是,也不乏沿街摆摊的小贩。   “快来看,快来看!武功秘籍这里有!”一个男子扯长了嗓子的叫卖。   怔了一下,这京城竟还卖些武功秘籍?于是好奇走近。   一个包着灰头巾、二十六七的男子满脸堆笑:“公子,一看您就器宇不凡,定是练武的好材料,来来来,看看——《寒冰羽心法》《寒冰剑法》……”   看他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大有说上一整天的势头,还真不好意思打断他,随手翻开一本写着“寒冰羽心法”的蓝皮书,里面的内容,足够我吐血十次!   书中一把烂草的写着“练成心法要在寒冰洞中七天七夜”“废尽武功”……   这要真有人信了,还真是伤天害理。不过大概信的人都没本事照着里面说的做、有本事办到的才不会信这些鬼玩意儿。   我说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寒冰羽心法》?”   “没错!没错!”对方眼冒精光。   我稳稳自己,要是《寒冰羽心法》随处可见,怎么还谈得上“秘籍”?   “可我怎么记得这寒冰羽心法的招式都是记录在玄冰玉中的啊?”我说的是真的。   对方一怔,又神秘兮兮地附到我耳边:“就知道公子你有见识,实不相瞒,这本寒冰羽心法是我祖父当年冒着千辛万苦找到那玄冰玉记录下来的……是他用生命换来的……”   说罢,他泪眼盈盈,煞有其事地说得天花乱坠,我此时特别想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一句:城北的茶馆正缺一个你这样的说书的……   祖父都被拿来卖了……要是他老人家在天有灵听到这话非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他……   “我身单力薄,怕是练不成这‘神功’了”说罢,故作叹气状。   “无妨,无妨,看这一本——”他递给我一本写着《天焱》的书。   “嚯,这可是人间至宝啊。”我“惊讶”的说,伸手接过。   啧,简直比上一本还离谱……像《天焱》这种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东西,竟也被人拖来叫卖,真不知道那谱写者是感到好笑还是可悲。不过听闻那谱写这秘籍的家伙是个神仙,估计不会为这人间世事犯难吧。嘛,神仙,鬼才信咧。   我丢下书,径直而去。   “公子,公子!还有别的呢!——江湖十大秘籍!都有都有——”远远传来那人的喊声,我还是一步一步,决绝的走了……江湖十大秘籍,说是有十本,其实连名字都没人能说的全呢。   寻了一个上午,经过多方打听,终是找到了将军府——叔父的宅邸。   “我是来找苏晓,苏大人的。” 我朝守门的两人随意拱拱手。   “你是……”一人正欲说话。   “苏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另一人瞪圆了牛眼,一副凶相。   这位刚跟老婆吵架了吧……将军府有这样浮躁的人,真是担心叔父会无意中招惹是非啊,毕竟官场不比江湖,尔虞我诈的怎比得上快意恩仇?   “我是他的侄子。”我挺直了腰,“这位仁兄有意见吗?”   他打量我两眼,估计也看出来我这身衣服价值不菲,竟有些哆嗦起来。   “出什么事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从府内走出,一身鹅黄色的纱衣,杏眼明亮,樱桃小嘴,鼻子小巧秀气,一副小巧可爱的样子。   是这丫头……看来也需打个招呼:“稚儿。”   “哟,这不是天寒派掌门嘛,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呢?”她环起臂,歪头看我。   “……那不欢迎就走了。”咳,这叫“欲擒故纵”。   “呀!离昭晗!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她从台阶上跃下,伸臂挡在我前面。   小丫头果然上钩,故意偏过头不看她。   “唉呀,表哥我错了……”她捂脸哭起来,守门的两人面面相觑。   “好了好了,”我一脸无奈,“你这一套我可是受惯了。”   她放下手,一脸狡黠的笑:“进府吧。”   林荫碎石小路,紫藤花架,打理得到是不错。顺着路走,猛然峰回路转,一座飞檐朱瓦的大宅出现。   “我爹在那。”稚儿用下巴指指大宅。   我咬咬下唇,向那迈步。   大门敞开着,一进去便见叔父再檀木椅上品着茶,他抬起头看到我,惊喜道:“昭晗来怎未闻有人通报?快坐!”   我顺着他坐在茶桌右侧的椅子上,露出游刃有余的微笑:“当然是怕惊扰到叔父。”   “无妨,无妨!”叔父笑得开怀,“来人,看茶。”   上等雨后龙井呈了上来,清香四溢,飘在杯里的茶叶形如雀舌,色泽翠绿,放在面前便是香气浓郁。   “谢叔父。”   “呵呵,贤侄此来所为何事?”叔父呷了一口茶。   “此事说来话长……”我左手食指指节顶上鼻尖,说起那段还存有的记忆。   “怎是这般?!”叔父听完后大骇。   “但我竟对那段时候的事没有印象……”我皱眉。   叔父闭上眼,深呼吸几次,面色已是苍白之极:“昭晗,如不嫌弃,先在这住下吧。”   “我先扶您去休息吧。”   “嗯。”叔父点点头,又好像想起什么的睁开眼“那玄冰玉……”   “被夺走了……”我别开头,闭上眼说。   看叔父脸色又白了些,我赶忙在稚儿的指引下送他回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厢房,坐上床,我暗暗打算起来,去哪寻找那心法和玄冰玉呢?回天寒派?这个想法虽然冒险,但也只得一试了。   手心微微出汗。这玄冰玉被奉为武林至宝之一,它蕴藏着上千万年的天地灵气,若有人得到催动之法,它便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此时想到玄冰玉,心中一阵自责,它世代为天寒镇教之宝,要是它被人夺去为恶该如何是好……急火攻心,猛的一咳,一口血便吐出来,头一阵晕眩,视线也模糊不清……   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绯色的,即使模糊不清,也在下意识的追寻,不想让他离开视线。   他是……他是……   闭上眼,一副极美极美的画面出却现在印象中,那个人清晰地浮现——   绯墨。绯衣玉颜即绯墨。   睁眼,不见人踪。难道只是幻觉?我听到自己轻喃出一句话:“不……别离开我……”为什么?我在想些什么?   “吱呀——”门开了,一个鹅黄的身影进了视野,我不再想刚才的幻觉,看向门口。   “离昭晗,你……”稚儿看到地上的血迹,声音带了几分紧张。   “臭丫头,叫表哥。”我无力地笑笑。   “你别闹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找郎中啊……”她竟然泫然欲泣。   我有些心疼:“我无妨,倒是叔父,他好些了?”   她点点头:“你先休息,我去找厨娘给你做些吃的。”   我嗯了声,将自己放松下来。   她起身走向门外,将门带上,风吹的窗纸沙沙响,声音孤寂无力。   闭眼冥神,再睁眼,觉得视线有些摇晃……心绞痛起来,几欲昏厥……   我的视力又差了些,不过还好不是很严重。看来这《寒冰羽》的反噬来的真是快。它在武林公认的十大秘籍中排行第七,这种能获得强大能力的武功修炼者自然要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改动了好多=皿= ☆、皇城   叔父请了朝廷里的一个颇传奇的人物来教导我武功,我已经不知是该感谢还是惭愧了。   那人是朝廷最神秘的大将,曾平定过一次叛乱,却不羁于金銮玉宇,独游江湖,不知惹多少人钦羡。   最近的一次叛乱也得是十几年前的君锦之战了,想来此人得有五十岁上下,是像熊那样的健壮型呢,还是像羊留撮胡子的精干型呢……在那人来之前我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想那些拳脚功夫怎有江湖上的秘籍强大……   今日,便是那人来到之日了。   不愧是“传奇人物”,架子好大,叔父、稚儿、我,以及众下人,都在大门恭候。   可我没想到他就这么出现了,在谁也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凭空出现了——我感到一直清凉的手抵上了我的后颈。   我有些诧异,却没有轻举妄动,只见叔父抱拳:“羽白公子的驾到方式果然不同常人。”   羽白……?!   我回头,果然是那张脸,是那个不过及我肩的羽白。略显……怪异。   他轻轻一笑:“苏大人,想必这公子是被废过武功的吧。”   叔父应道:“正是如此,敢问……”   “我已试过他后颈经脉。”羽白自然知道叔父想问的话,便提前回答了。   “原来如此,快请进。”叔父招应着。   羽白绿眸一弯,客套几句便进了府。   他好像是装作不认识我,虽不知为何,但暂时先顺了他的意。   午后,正是习武时间,稚儿本想来看,却被羽白几句打发了,偌大的武场只有我们两人。   “夫人,我们少主很是想你呢。”四下无人,他说话倒是无拘了起来。   莫不是搞错了?这货是“朝廷传奇人物”?   我瞥他一眼:“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切入正题了呢?”   他定睛看了我好一会,笑得一脸玩味,我面无表情的回望着他。   沉默了一会,他耸耸肩:“从基础开始吧。”   ……   “真是不错,短短两天,轻功、普通剑术已掌握得如此之好了。”羽白笑得可爱无邪,有种让人恨不得将他好好蹂躏一番的感觉。   “过奖过奖。”我客套道。   “虚伪。”他翻动薄唇,吐出这两字。   对他这话置之不理,反倒是问起:“听说你两天后要朝圣?”   “不错,而且还允许带一个随从。”他笑得一脸暧昧,一双眼珠子不停往我身上瞄,“你要不要跟着?”   虽然很不屑充当一个随从,但我确实想进宫去,见识见识那个美人皇帝……   “喂!色鬼!”羽白叫了一声。   “说什么呢你?!”我作势要掐他。   我追打着他,阳光洒在这草坪上,一副清闲的样子,经年后再回忆,却已是时光不再,物是人非了……   两日后——   “不错不错,这副打扮很适合你啊。”羽白看看他亲手“打造”的我,笑得极是灿烂。   我深呼吸一次,压抑住心中想打人的欲望,再一次“欣赏”起我自己——一身粗布麻衣,头巾挽发,布鞋裹足。   “喂!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名满天下的‘人物’,我穿成这样不给你丢脸了吗。”我企图打动他。   “无妨,无妨。”他只是嬉笑着说,“要到时间了,别磨蹭了。”   ……前往皇城,我们乘着马车,同在一车内的两人,完全没有和谐之感,他倒是锦袍玉带,衣冠楚楚的样子。   他现在正倚在窗口小憩,并无半分戒备的样子,越是这样,我就越不安,毕竟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   细碎的阳光从窗口曳进,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块阴影,小巧精致的鼻子像是精心雕琢的玉,薄薄的嘴唇抿着,整张脸没有一丝瑕疵,发色带有淡淡的金色,像是丝绸一般。   这要是个女孩该多诱人啊。   他猛地睁看眼,目光正对我的瞳孔,想是望入我内心深处,看得我浑身一激灵。   就这样相视了一会,他淡淡的笑了:“对不起,我就算作为男人也是很有魅力的。”   车马行于大街小巷间,我一直无言的摆弄自己的手指。   两个时辰了,现在该是午时了,我望向窗外,一片繁华几许落寞。远远看到一条河,横贯了京城,那该就是护城河,是溯凌河的支流在此回旋,经过一番改道,刚好成了皇城的护城河。   想这溯凌河曾经被鲜血染红,血色顺流直下,竟是一直漂到了护城河里,当时的圣上看到,硬是悲痛得三天未朝。想那,边就是我旁边这位“传奇人物”平定的君锦之战了。   下车,还需走一段路。   这里就是皇城——   广阔的大道直通城门,光是这段路又走了好一段时间。城门两侧对称摆放着一对鎏金雄狮,华贵威武。再渐行,便是朱壁飞檐,金瓦辉煌,楼阁林立,看得我一阵发楞,跟着羽白走,他竟也是轻门熟路,有人见到他,还要行礼。如果再看不出些端倪,只能说明我智力退化了。   脑中闪出一个想法,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应该不会吧……   素銮宫内以明黄为主调,上好的金丝楠木椅彰显着皇家气派,木雕镶玉的屏隔熠熠生辉,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奇珍异宝。羽白气定神闲的品着好茶,我四处转转,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   皇帝不在,我们在他的寝宫等候。   似听闻有步辇落地的声音,窸窣一阵,殿内宫女全部退下,羽白也站起了身。   莫非是圣上来了?   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珠帘挥开,一人便走近,我们各自行礼。   我一介草民,不用说,自是双膝跪地高呼一声“参见陛下”。   一双绣龙靴停在我面前:“你,抬起头来。”   在跟我说话?   我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身材修长,华冠王服,目光飘上那张脸。感觉有些熟悉,只担心自己的想法是真的。   细长勾人的美目,无可挑剔的长相,王者的气场。   忽然,他噙一丝笑,细长的目弯了起来,眼角一团火焰,莫名生了一种邪魅的感觉,依然是美得惊人。   原来帝王也可以生得如此之诱惑,只是,我的想法看来成真了。   “宇含笑。” 我苦笑道,自行站了起来。   “何事?”他微抬下颌,笑得放肆,“你竟还笑得出来。”   宇含笑是皇帝……宇含笑是皇帝……   虽然想到,但证实以后,依然不免惊讶,真是觉得上天在玩我,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但事实的真相是宇含笑和羽白合力在玩我——我已经有此觉悟了。   不知何时,羽白不见了,我瞄他一眼,看着他那邪魅之气的源泉——那团栩栩如真的火焰刺青。   真不愧为皇室三美人之一啊。   “把衣服脱了。”他这句活的语气云淡风轻到令我惊讶,就好像“这碗面条不好吃”一样。   “干什么?”我警惕地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你不觉得这身打扮与这很不相配吗?”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那我走便是,宇含笑。”   “‘宇含笑’是朕江湖上的名字。再说朕现在可没让你走。”   “珺琰。”我歪头看他。   他一怔,既又勾出一个动人心魄的笑:“放肆!胆敢直呼圣上之名。”   “小人该死。”我笑笑,戏谑道。   “死倒是不必了,不过——”他走进捏起我的下巴,“你要好好谢罪啊。”   距离如此之近,才看清他眼角是一朵绽放的曼珠沙华,却犹如火焰般灼目耀眼。   我一拳挥过,他退后几步,轻松闪过。虽然我武力大大提高,可竟然还是差了一大截,想当年我还想自己又能与他一战的能力,还真是好笑……这该死的羽白,给我下了套……   “现在你还有功夫憎恨羽白吗?”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玩味。   我不语,有些惊讶。   他又道:“放心,朕不会读心,不过这一手揣摩人的心思,可是自小就在后宫养成的。”   后……后宫?   他笑两声:“你那个若寒,看来真的是迷上朕了,朕正打算封她为妃。”   “若寒?!”我突然想到,可以从若寒那寻些头绪,“她在哪?”   “清寒宫,不过,为了‘帮助’她表明心迹,朕‘请’她喝了忘魂汤。”   “你!”我呆滞。忘魂汤,忘记曾经的一切……   他邪邪一笑,张开双臂:“来,给朕更衣。”   “呸,你以为你是皇帝我就怕了你啊?!”我此时情绪一片混乱,我自知打不过他,跑更是不可能,干脆用脚挑张凳子坐下,看着放下双臂的他,脸色也沉下来。   他又走近,刺绣短靴在雕纹地板上踏出轻音,此时竟有些心虚,欲站起来。   他左手钳住我的肩,把我硬按回去,右手抚上我的脸,如玉的秀美面容就这么覆了下来,眼角跳跃的妖艳使他足以让人心神恍惚。   香炉的轻烟袅袅,天色渐晚。   作者有话要说:增加“君锦之战”的伏笔、 ☆、美人   齿被他的舌撬开,而他则肆无忌惮的翻搅纠缠,手慢慢下滑,滑过颈,滑过肩,滑过胸,停在了腰部。   我感觉眼皮有些下垂,全身都似失了力气,却还是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他,而他顺势后退,扯开了我的衣带。   我擦了一下嘴边的银丝:“你……变态!龌龊!枉你是一国之君。”   他邪邪一笑,轻点几步移到我面前:“你既然知道朕是一国之君还胆敢如此,不怕——被处死吗?”   “你为何如此?”想我也躲不掉,顿生大义凛然之感,死也要死个明白。   “因为……”他轻扬嘴角,细眉轻挑,双眸弯了起来“从那天朕就对你感兴趣了。”   那天……脑海中浮现了几重青峦,一轮明月,还有那个俊美邪魅的“少主”……   “……现在,朕想要你。”他伸手将我的那身粗麻从肩膀褪倒腰部,在我耳边呼出热气。   香味弥漫,我觉得更没力气了,事后再想,这大概就是迷魂散,而他,八成早用了解药。   他的手伸了进来,顺着肌肤的线条往下滑,触到我胸前,轻轻一笑,唇覆了上来。用力咬住下唇,抑制住要冲出喉咙的声音。   想推开他,却已浑身失力,目光朦胧,望一眼窗外,华灯初上,暮色已迟,精美绝伦的琼楼环着月,屋内却是一星烛火都没有。   他打横将我抱起,置于玉床之上,除去衣物,整个人覆了上来,手一扬,紫色的轻纱床幔也已落下。   意识逐渐朦胧,觉得□有疼痛感,火热的感觉却将我包围,我听到耳边□声越来越大,像是出自我口,还混杂着无力的“滚开”“不要”……可我脑子里总朦胧着一个身影,不是身上的人。   ……撑着沉痛的额头,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晨阳几缕,已是第二日。   下意识地认定一定有不好的事发生过,稍微挪一□子,身上某个部位就有种撕裂之感。   用手肘支起上身,看着坐在桌边品茶的珺琰,一团怒火从心中腾起,终从口中爆发出来:“你他娘的有那么多妃嫔,干嘛非找我?!老子我跟你没完!”   他似乎手指一僵,玉杯放下:“你还是收敛点的好。”   我深呼吸一次,动了一下腿,比针扎还疼,忽而发现身上已有了一身黑红锦袍,一条镶玉腰带缠于腰间。   他再次品了一口茶:“我亲自帮你清理着衣,你该感到无比荣幸。”   我扶着床栏,咬牙起了身,赤着脚摇摇晃晃的走过他身边到门前,这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背上、额头都沁出汗来。回头又瞪他一眼,他敲两下桌子,一个宫女托了一双紫色金丝短靴过来。我还是无力,只由得她给我穿上。   “恶心。” 我回过头想走步,却趔趄了一下,更是疼痛无比。   “我那么不堪吗?”他背对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   我只是无言,直起脊梁走了出去。我只是一介草民罢了,竟胆敢如此放肆,还真是活腻了,但我还要活着,我还有我的执念。   什么天子,什么国君,不过是好欲的人,昨夜,绝对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一夜,最难受的一次交欢。   ……   “……好吧。”羽白撇撇嘴,有些无奈的说。   毕竟是设计过我一次,他还是有点良心的人,对我的要求也只能尽可能的满足了。不过记起那天,我还是牙根痒痒——硬撑着回宅,倒在床上愣是三天没下地。   但是,我还是没忘记我的正事——回天寒派。毕竟,武功不行,拖上羽白也比较好行事。   现已三月余,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向叔父辞行,他略显担忧,稚儿也很不安的样子,但因此事的重要性及我固执的性子,叔父还是命人牵了两匹好马。   让羽白这小子赚到了。   “你有什么眉目吗?就这样贸然去天寒。”他骑在马背上,略金的发晃来晃去,十足一个未经世面的孩子摸样。   “此番就是去找些眉目啊。”我轻握缰绳,颇是无奈。   “天寒派也算是武林大派,出这么大事怎会无人知晓?”   我抓抓头发:“那段记忆,我也是模糊不清……只记得……只有一人。”   羽白颇惊:“看来那人极是厉害啊,屠光整个门派,另能扰乱掌门记忆,废去武功。”   “那我这个掌门也真是没用。”我伸个懒腰,苦笑道。   “看来你很自在啊。”羽白漫不经心的说。   “着急又能有何用。”我笑笑,扯了下缰绳,赶上前面的他,并驾齐驱。   “还真能沉得住气,不过就这速度,明年都抵达不了。”   “那——”我一挥马鞭,马儿长鸣一声,疾驰而去“不如快些。”   他赶上我,绿眸微眯:“你也太阴险了吧,甩了我看你能成什么事。”   噙一丝笑,任青丝飞舞,更加快马加鞭。   ……   正是承诏,再不远就要抵达天寒山了。   承诏城位于当朝东北,也是个大城市,玉宇琼楼林立,行人车马如织。   听说承诏的姑娘貌美如花,五大美女之一的南轻蝶常出于此,这下可要见识见识。   “离、离昭晗,你就带我来这儿?”羽白有些呆,望着眼前的建筑。   几名女子在门前迎客,却不矫情不做作,此馆名为“雪月馆”,却看不出是风花雪月之地。这可是我许久前就听说过的,美人聚集之地。   “不错,你不进也罢,我先走一步。”把玩着手中的银子,我很是招摇的进了门。我才不会说我的目的是为了摆脱那夜的阴影……   “欢迎公子。”门口四名女子齐齐开口。   我一笑,将一锭银子丢入门前的红花篮中,看那白花花一片,定是好一笔钱财。   “多谢公子。”离我最近的女子朱唇轻启,深情款款的望着我。   “等等我啊!”羽白踌躇了好一会,终还是向我跑过来。   “呦,这是谁家孩子,小小年纪就来此地?”一名艳妆女子拦住他,“让姐姐来陪你吧。”   “不了,恶心。”毫不给面子的一脸厌恶。   我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那女子于羽白拉扯,觉得场面诡异得很,像是,嗯……羽白是新人小馆,而那女子是“客人”。真是的,还想好生戏弄他一番报仇,还是罢了,谁让我心地不一般的好?   “喂,你干嘛,放开我侄子。”我一脸“愤怒”的走过去。   羽白脸涨得通红,见到我马上闪到我背后。   此时一定要忍住笑,虽然占便宜成功了。   那女子怔了一会。   “你是想拐他吗?姑娘,你的品位也太……”我又笑笑,“强要娈童?”   女子脸越涨越红,干脆愤愤跑掉。   完了完了……我的脸憋笑都要抽筋了……   回头笑道:“侄子?”   人呢……想必是先进去了。   走几步,大厅宽广,上空围了一圈雕栏回廊,上几阶楼梯,左右各有别致的一座桥,左边似有淡淡脂粉味,右边却似有袅袅茶香,明明左侧才是美人投怀送抱之地,我却不知为何,踏上右边白玉纹凰桥。   似闻箫声,顺着天籁,竟走到一张屏风后,看到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人。   ——绯墨。   一身雪白的薄衣,细长的缀玉绯色衣带,发是玄如清墨,耳后勾起几缕在左侧用赤色软绸绾住,斜插一枝钗,看不出质地,却似透出寒气,钗上垂着两朵八重樱,而其余的发如墨般顺着修长的身形落至腰下。那面容……若是见过一次,便是一生也难忘,五官完美无缺,双眸似能蛊惑人,绯瞳若樱,美如晨星。   江湖传言真是:玉颜销魂,若见,即死也无憾。   有一种对他好熟悉的感觉,不是普通的眼熟,而是像曾在一起纠葛了几世,却突然忘记。好难过的感觉,快要窒息。   离昭晗,你在瞎想什么……   “没想到站在武林巅峰的‘绯衣玉颜’也会来这地方啊。”我调侃,终于不是一句话说不上。   他勾起一个清远的笑,唇形极是好看,不回答,而是拿个瓷杯,抿了口茶。动作优雅的不似凡人。   “莫要对宫主无礼。”旁边一个声音传出。   顺着看去,一女子,称得上是位绝色美人,画黛弯蛾,双瞳翦水,长发用蓝绸绾出一个蝴蝶髻,余留长发披落至背,额前垂一条银链,上缀一颗晶钻,一身蓝紫衣裙,如嫡仙般清美。   “姐姐真是生的丽质,多有得罪了,见谅。”我说着,却想此等美人佳丽,却还不及绯墨十分之一,真不敢想象绯墨是如何成长成这般。   她笑笑,梨颊微涡:“这倒也无妨。”   绯墨还是专心喝茶,平常的瓷杯在他人手里算是俗物,拿在他手里,却是超凡脱俗了般。   呆站着,或许是看傻了。   “寒玉?”他在唤我。   他怎知道我许久不用的字?   “你……”   “我这些天都要在这儿,你可以来找我。”他笑着说,打断我正准备出口的疑问。   也罢,我也不想多问,只呆呆地应道:“好……”   他又低下头去,而我退几步,想来应是离开了他的视线,便慌张跑开——他比珺琰还要令人心惊,美得几乎令人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修改…… ☆、雪月   我刚跑到桥处,那与绯墨在一起的女子竟已站在那里了,她对我说——   “公子,在下南轻蝶。”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真的遇上五大美女之一。   “这雪月馆分为左馆右馆,这,想必公子知道吧。”   我自然是知道的,于是点头,看她接下来怎么说。   她抿嘴笑笑:“左馆雪楼乃风尘之地,右馆月楼是曲艺茶楼……”   突然明白,然后揉揉眼,笑道:“我知道,你们宫主是‘清白的’。”   她看着我,细眉轻皱,像是在哀伤。   我突生怜香惜玉之意:“我不会再无礼了。”   她点点头,转过了身去。   我有些莫名,但还是没再多问。   三个时辰后,回了承诏客栈,已是夕阳归云,天边赤红,同样,小羽白的脸也红的一塌糊涂,想必,他稀里糊涂去了左馆。   “羽白……”我唤道。   他一看见我,就一直把我往外推,然后毫不留情的把门反锁。   这小子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血气上涌了。什么而立之年,什么老江湖,什么京城第一武师,小孩子罢了。   我也进了房间,仰在床上,看灯花乱跳,甚是无聊,不过多久,就觉着困意。   从迷迷糊糊中清醒,竟是午夜,明月悬空,怎么也睡不着,反正也是无聊,不如出去看看。   承诏距天寒也不远,应该说是距天寒山最近的城,我对此也算熟悉,可是……这是迷路了吗……   在弯弯小径上瞎走了半个余时辰,终是看到处荒草石子以外的东西了——一片樱树林。   已是四月中旬,这花依然开的盛,漫天清香,月下花绯。   有些疑惑,这花该败了啊,怎么……但转念一想,我果然是忘却了些事,竟也忘却了“元素”这一说。若是一人使用强大的水元素护住这片林,怕是十余年后这花还是如此。   一轮清月照的地面苍白,花影散落一地,不时风飒飒,舞起满地清尘。   反正也找不到路,不如往里探探。   越是前进,树的排列就越复杂,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向哪走。   “啊呀……”苦闷中撞到一棵树,揉揉头,往后退几步,竟一下没站稳,摔入了一个坑,摔得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这……似乎是地下通道。我取出随身带的火折子吹燃,突然——眼前亮了起来,一条甬道蜿蜒至前,两侧石壁上有着奇怪的纹路。   想必是以这星火为引,引出了一个火元素阵,所以石壁与小道也亮起光来。   很有意思。   顺着走,似乎就有了出口。   出去,是在樱林边缘,是玉石云阶横亘在眼前,大气磅礴,层层而上,两侧石柱流云万千,走鸾飞凤,向上仰望,便是正对那道宫门。   但最抢眼的还是至高处悬着的三个镶金大字——若绯宫。   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实在是吃了一惊。   “咔!”就这么一声,我感到左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估计是断了,于是顺势跪在地上,看着四周。   “你是何人?”一个男子警惕的声音。   我双手撑地,回头看,此人凌空而立,身着白衣,外罩幽蓝轻纱,发用朱带绾起,余留一些在空中飞扬。他,似乎只是用元素攻击伤到了我。   貌如冠玉,元素修为又如此之高,定不是常人。   “你是蓝夏风。”我挪着受伤的左腿,回过身。   他似乎稍稍惊怔一下,接着身旁扬起杀气:“我们之后不会再见了。”   蓝夏风眯起眼,右手指天,随即一道旋风平地而起,浓浓的杀意夹在风中,就要向我飞来——   “住手。”一个声音似是从极远处传出,却动听到让我失了神,风也消了。   白衣飘扬,整个人在月光下似乎周身环光,钗上两朵玉樱碰撞,玉响瑽瑢,一张可令天下万物失色的脸,表情柔和却隐隐透着淡漠。本以为是仙女救我一命,但这个“仙女”是个男子,而且我相信他绝对赛得过任何一个天上谪仙。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他浅浅开口。   “我无意中——”正欲说,后颈被猛击一下,随即眼前一黑——   有种小命没了的感觉……今年真是倒霉,总被人敲脖子。   清晨醒来,颈项疼痛,腿却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难不成只是我昨夜的一场梦?落了枕?打个哈欠,翻身起床,往脚上套靴时,看到枕上竟有一片花瓣。我拿起它,放在鼻尖嗅了嗅,似乎能闻到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去找羽白好了。   敲门,没有回应。死小子,昨天精力用过度了?   “我进来了!”推开门,无人。   不会是昨天某方面开窍,钓姑娘去了吧……那我现在刚好去找绯墨。   雪月楼,左馆胭脂香粉味氤氲缭绕,雪楼就是一位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女子,翡翠桥上用金、祖母绿、红黑玛瑙镶嵌出一只开屏孔雀,每片翎羽都是熠熠生彩,右馆清新淡雅,白玉桥上用金细细描了一只飞凰,看着却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月楼的气质与雪楼完全相反,是个仪态万方、矜持有度的楚楚佳人。   听说这雪月馆的幕后老板是个大人物,想想也是,单是这一对桥就是天下无双,更别说那些绝色佳人。   公子哥们搂着婀娜美人的细腰,在孔雀桥的尽头,当然也不乏文人雅士,踏上白玉桥,我便是毫不犹豫地上了月楼——这些庸脂俗粉根本无法跟那个美人相提并论。   顺着上次的路走,看到那张玉竹屏风,衬于隐隐茶香,说不出的宁静和谐。   “寒玉。”他独坐着,轻笑唤道,单是两个字差点又让我丢了魂,真是颇有绕梁三日之风。   隐隐香气,似乎不是香炉之味,而是从他身上发出的,不与他计较称呼问题,我干脆搬了凳子在他旁边,凑到他身上:“玉颜美人,你身上好香,用的什么香料啊?”   他不语,轻握住我往他脸上蹭的毛手。   “对不起——我又……”“失礼了”还未出口,我就感到了头皮一阵发麻,完全失了神。   他身上的香气将我包围,在我唇上镌下一吻。   就这么任他拥着,许久后,强烈的窒息感唤回了我以迷离的神魂,他放开我,随即在我脸上一啄,然后又以极是温柔动人的目光看着我。   竟然完全没有反感的感觉,但,莫名感到极是悲伤,对上那双绯瞳,却又只剩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只是擦擦嘴角笑一下:“玉颜美人,你的嘴也好香。”   他笑起来,漂亮高挺的鼻子都笑的皱了起来,眸中深深。   “换个称呼如何?”他用颇是认真的语气说,虽是疑问,但不容置否。   “墨儿?”我竟如此顺口的说出这俩字。   他先一怔,又笑起来,倾世的绝美,他跟珺琰做出的事明明是一个性质,可为何我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果然开始指导我武艺,深入浅出,非常容易理解,可我却莫名心猿意马。就算是因为我是天寒掌门所以他认识我,可记忆中我们并不曾有过什么交集啊,更何况我在位的三年几乎没有亲自出过面……   “墨儿,你知道天寒派么?”我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武林最强正派之一。”他坐回去桌前。   “你知道我是谁?”我瘫在桌子上问。   “天寒掌门。”他执杯,留了个茶底,又将杯置于桌上,一声轻响。   “你怎么知道?”我又是疑惑。   “你的眼睛。”他笑笑,又斟了杯茶,清香四溢。   是啊,我的眼睛……我又踌躇了几番,还是说道:“天寒被整派灭门,我武功尽失,这个,你……”   虽然知道在江湖上不该显露自己的弱处,但不知为何,还是透露给了他。   “我是见到你的时候察觉到的,你身上没有内力,且,天寒掌门一般不在江湖上露面。”   也就是说,这件事他此前并不知道,可这么重大的事,江湖上竟无人所知,真是太奇怪了……   我有些失落,站起,却连动了颈项上的筋,痛得我又马上坐下。   温暖的手掌贴上了我的颈下,一阵暖流清楚地传至全身。   “还疼吗?”绯墨收手,看着我。   我扭了几下,绝对笑得一脸傻样:“多谢!墨儿你真厉害!”   “现在已是晌午了,你要去哪?”他眯眼笑着,看上去非常温柔。   我呆怔着:“我也不知道啊……”   “也好。”他笑,“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   ……樱花的丛林,风掠过,轻柔温和,云与水在天边缱绻,飒飒的樱花下落,绯色起舞在眼前,我此时看得入神,却又怎知正是此时的美景,斑驳了我此后的流年,当我倾覆所有,再回首来看,却也不过转瞬刹那,在繁华中掩埋,再也挽留不住。   绯墨倚坐在树下,轻闭双眼,玉指抚萧,箫声清远缠绵,人亦如空花光影,美得不真实。   我溜到水边,左手捧点水,跑到他身边,用右手沾点,往他脸上甩。   一霎间,我惊呆了,在他睁眼看我的那一刻,眼底翻滚的那些道不明的复杂感情。   只是怔怔地看他举起右臂,手落在了我的头顶,本来就不怎么顺的头发又被他揉乱了几分。   心中竟有了松口气的感觉,但我下一步的动作,可能连自己也未想到。   我攀上他的肩,将唇贴上去,一颗一颗将水珠含入,看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停在他的薄唇上时,我犹豫一下,抬头对上他的眸,像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水,却不再踌躇,凑过去时,他一下扶住了我的肩:“怎么?你在诱惑我?”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努力…… ☆、天寒   我头脑一下清醒过来,想想刚才做的事,窘得从头到脚都像煮熟了般。却道句:“你怎么会被我诱惑得到呢?我刚才……”   绯墨舔了一下嘴唇,极是撩人,我内心莫名生起种惶恐感,忙后连退了几下,他像猫一样爬过来,将我压下去,声音淡淡:“你成功了。”   我大脑还在迷茫,他的唇却深深覆了上来。   我感到自己的长发已经散在水中,被细流拂着,丝丝透凉意,但身体却恰恰相反。   “你……你干什么……绯……绯墨……”完了,他这么下去,我都要有感觉了。   可他是个男人啊。   “喂,你诱惑我,现在推我是何意?”他的笑和若春风,却像樱花绽放那一刻的惊艳,墨发顺着肩丝丝垂下,落在脸上、颈上,很痒。   “适可而止啊……我们、才认识……多久……”完了完了,全身都发热了。   “很久了。”他又俯过来舔了一下我的耳朵,轻语。   “哪有?快把你的身体从我身上挪开!”我终于一口气说出一句话。   他单手一撑地,起开的同时顺便也把我拉坐起来,我的头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水珠四溅,最后湿答答的趴在我背上。   我瞪向他。   他笑笑:“真是失礼了。”   依然优雅、依然美丽,温文尔雅。可是,莫名有种距离感,让我很不安。我不自觉皱起眉头,垂着头坐在河岸树下。   他轻抬起我的头,在我右眼上用唇点一下:“你的眼睛很漂亮。”   “过奖。”觉得令我不安的隔阂感又消失了,他的温柔若有若无,我抓不住,或许……还没有资格去抓住。   他将我从地上扶起,拥着我的背,我下意识的后退,却被拉得更近。   他闭了眼,在我耳边轻语:“这里再往前些,是永源寺林,那里的樱花是最美的。”   “何时同去?”我笑道,却也有些不自然。   “会有时间的。”他抬头,竟然比我高了不少。   永源寺林,那该是多么美的地方……   樱花瓣在身边旋转飞舞起,感觉那花瓣是凭空出现的或是从绯墨身上飘出来的。   他将我的头按在胸前,眼前覆了片黑暗,却清晰地嗅到一丝幽香 。   他的心跳声很平稳,而我跟他完全相反。于是说道:“绯墨,我喜欢你的心跳。”   “嗯?”   “你的心跳,我的心跳,一起跳,很热闹。”   ……   沉默了一会,他幽幽道:“寒玉,真是颇与众不同。”   他放开我,我全身都好像没了支撑,像一下坠入梦中云雾。睁开眼,竟是躺在自己的床上,难不成,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可身上分明有他的气味,而且……刚才发生的一切,大概是我做梦也无法想到的,是否太荒谬?我们分明都是男人。   能做的,只有苦笑。   一个下午在客房里脑子乱乱的,不过一整天都没看到羽白这小子。   反正他也不用我担心,天也晚了,干脆倒头就睡。   清阳几缕,溢进窗栏,斜斜撒在身上,该起身却又添几分懒散。   “离昭晗,起啦!”一直白白嫩嫩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上我的脸颊。   我睡眼朦胧,抓住那只手往脸上蹭:“好滑……好舒服……”   “离……昭晗……你不会真被少主‘改造’了吧?”   揉眼打了个哈欠,干脆整个人都缠上那条手臂,像猫一样蹭啊蹭。   听他一抽气,我感觉支撑我的力量猛地抽走,我身子往前一冲额头撞到了床角,整个人疼的一下清醒过来。   我看着低着头的羽白,有些疑惑,俯□看,看到他脸堪比番茄,迷迷糊糊地开口:“怎么了?”   他怒视我,有反复深呼吸,才算缓下来:“你……算了,我们今日启程?”   我下床:“也好,我先去向绯墨辞行。”   “绯墨?!”他绿眸睁大,完全不掩诧异,“你怎么会遇上他?”   “在雪月馆偶遇的。”我一边打水洗脸一边漫不经心道。真是的,看别人的心思是一清二楚,自己的心思却一点都遮不住。   “这样啊……你们干什么了?”他一脸可爱天真的好奇。   我下意识地想到他的亲吻,他的拥抱,眼神不自觉地迷离起来。   “我知道了。”他死死盯着我,小小的脸写满了认真。   我沉默一会,抬头对他冷道:“羽白,我警告你,你以后若再敢肆无忌惮地读我心,我决不会饶你。”   他望着我,许久不语,手握成拳又松开,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肩松下来:“我明白了。”   一路上,也没了沾花惹草的兴致,两人无言,只是向着天寒加快速度。   那天,我去找绯墨时,羽白一脸别扭地站在雪月馆下,明明很是不愿,却还是牵着两匹马等在门口。   上楼,绯墨已经不在了,南轻蝶站在那儿,见我来了,便笑道:“宫主今日本料公子会离开,可有事脱不开身,请公子见谅。”   我点头:“劳烦姐姐了,若能再遇,唤我名字就好。请代我向你们宫主道别。”   “嗯。”   “多谢,告辞。”   匆匆回到楼下,看羽白脸色依旧阴沉,我也不好说什么,快走就是了。   ……   行了不几天,便是感觉到冷。   天寒之山,冰冻之处,天地之寒气在此汇聚成一座奇冷的山,山腰却有一处温暖如常,建立着些许楼阁,那,便是天寒派。   我们,已到达天寒山脚下。   天寒派主修轻功与剑术,而《寒冰羽心法》则是将其发挥到极致,修炼后,内力成番浑厚,且异于常人,这种独特的内力,可以操控掌握上古时期就留下的至宝——玄冰玉。至于轻功,天下公认,《冰飞羽》是当今世上最快的、最敏捷的。   可能,当年怎么也没想到,即使身怀这江湖上最强的轻功,最快的身法,可无论如何总逃不出拥有他的梦境,无论如何,都……逃不出……   此时,在凛冽风中,毫不犹豫地上了山。   眼中出现了那曾经的繁华,那时光的碎片一霎出现,现在却只留了这一片狼藉,昔日气派山门,早已染朱无数,天幕下,空洞的血迹。   到底是谁,毁了我的一切?   却也只能欲哭无泪。   正失神,羽白拍拍我的肩:“去山顶。”   “山顶?”我看向他,“玄冰玉早已不在了。”   “去找线索。”他语气淡淡,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无言,点点头,循着路向山顶去,越是向上,越是奇冷无比,若不是羽白传些内力,我早就去见那些故人了。   寒冰洞,亘古的寒冰,千年不化。往里走几步,只觉得下一步就要全身冻结,羽白身体也有些发颤,但还是不断地将内力聚在我身上。   勉强前进,看到了一座已碎的冰台,那是曾封住玄冰玉的冰玉台。   想再靠近些,却突然奇寒袭身,头痛难忍。   一下跪倒在地上,双臂紧紧环住自己。   “离昭晗!”羽白急急跑近些,却是脚下一滑,狠狠摔在我身前。   “我……无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好像用尽全身力气。   想必,也是找不出什么线索了。   我勉强站直,努力保持语气平稳:“走吧。”   “好……”他率先往外走,我看到血液渗透他的右侧袖子滴落。   我上前拉住他,他笑笑,道句:“不碍事,先出去,免得冻死。”   我迟疑了一霎,又是默默的向前走。   ——羽白,谢谢你。   往山下走了一段时间,我们停下来,我把他的袖子褪上去,暗红的血竟然已经冻结在了他白嫩的手臂上,而现在,又有要流出的迹象。   他把手臂抽出来,自行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包扎好。   “来者何人?”前方转角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羽白抬头望一眼,站到我身前。   “阁下可是陶灼?”羽白一下变得稳重起来。   那人似乎有些惊异,上前些,我才看的清晰——一袭青云白袍,一把艳桃折扇,眉目淡雅如画,似有轻华流露。   想到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江湖第一雅公子。果真是他!   “两位——”他拱拳道,“——掌门?!”   羽白神色一凝,而我则故作轻松道:“现在可不算了。陶兄啊,好久不见。”   ……在山下的一个小客栈里,我将仅知的线索告诉了他,陶灼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且也是我很好的朋友,即使告诉了他也没什么关系。   “本想是探访故人,未曾想……”他右手几乎将那扇柄捏碎。   “安子霄吧,”我看看他,“他现在应该还在外执行任务,大概,也不知道这事。”   安子霄,天寒三弟子,武功很有造诣,人也生得一副好皮相,在江湖上,也算个颇具名气的侠士。而据我所知他与陶灼正是神仙眷侣啊。   “据掌门所说,此事已过去许久了,为何江湖上没有消息?”他闻言似乎放松了些,撑开折扇,绸缎扇面,艳艳桃花于上盛开。   “大概是被封锁了罢。”羽白接上。   像这样的事,封锁似乎并不容易,更何况,有此般能力之人,又何必去多此一举?   除非,另有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剧情开始了- - ☆、琉玉   “羽白,这大概算完全失去线索了吧……”我吐口气,颇是无奈。感觉自己总是走在边缘,明明感觉已近在咫尺却总有股力量在挡住我们的视线、   “看天意吧。”他闷闷说出这句话。   “天意?什么鬼东西,我从来没信过。”我斜眼向他。   “那你接下来要如何?”羽白歪着头,看不出表情。   “反正是不想回京城了。”我道。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我便没再打算回去拖累叔父一家。   “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羽白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   我点头,转向陶灼:“陶兄,不奉陪了。安子霄啊,他在……”   后面那句我压低了声音,倒不是防着羽白,而是怕有心之人听去,天寒的极密任务。   陶灼收起扇,拱了拱手:“后会有期。”别人看上去他还是那副雅公子的样子,其实已经不知道冲我抛媚眼多少次了……看他那样子,知道安子霄在哪里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随即,我和羽白乘马行在了道上,竟还是回京城的路,但快到京城时,他却变了道。   莫名的,感觉好熟悉。   “怎么会是这里?!”我大惊。   面前一座山庄,名曰:琉玉,正是当年我被强行拖走后的目的地。   “我很疑惑,”坐在大堂内,我对羽白说,“珺琰不好好当皇帝,跑出来当什么山贼?”   羽白喝一口茶,气定神闲的说:“谁告诉你这是山贼窝的?你若指那天,那是少主玩性大发,我也是陪着玩玩而已。”   “你们玩我?”我怒气翻腾。   “也不算,毕竟荒郊野岭的你们看上去也觉得可疑……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嘛。”他笑笑,大眼发亮,让我一下消了怒气。   “算了……就不与你们计较了。”我环起双臂,“不过,一国之君该是很忙的吧……”   “他难道不能把政事带来办吗?再则,他一月只在这五天。”   “五天……”我自言自语。   “算算日子,该是今天。”他又喝了一口茶。   “什么?!”我惊。   “不错——”一个声音从门口远远传来。   猛得抬头望向堂门。   一个漂亮的男子,倚着门柱,朝这边轻笑,细长的眼睛弯起,极是勾人,小小的焰在眼角跳跃,张狂着、诱惑着。   “珺琰!”我算是吼出来。   “宇含笑,懂否?”他走近,每走一步,我的神经就更紧绷一份。   “羽白!你又设计我!”我瞪向羽白。   “这次真是巧合,”他放下茶杯,“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喂!”我朝他背影喊一声,而他想没听见一样,疾步离开。   “我很可怕?”他,珺琰,坐到了刚才羽白的位子上,与我之间只隔一张木桌。   不知怎么,心里淡然了许多:“不。只是讨厌罢了。”   他看着我,直直的看着,我也不躲闪,就这样过了好一段时间。   “——对不起。”   嗯?我……似乎出现了幻听,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如此?   “对不起。”清晰的三个字撞击着大脑,他竟又重复一遍。   本来想说出更尖锐的言语,却是到了嘴边也无法出口,只能怔怔的看着他。   只能说,我不是个乐于伤人的人。   呼出一口气,肩放松下来:“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就一笑泯恩怨吧。”   “你真是单纯的过头。”他看我,轻挑眉。   “我乐意!”环着臂丢出这句话,又猛地反应过来,这货在拐着弯说我傻。不过他怎么这么洒脱?很多人都不愿意放下这个架子的,就算是我估计也拉不下那个脸……   他笑起来,一双美目细长勾人:“走,我带你逛逛。”   有些搞不明白,他刚才怎么会笑得那么天真,却还是傻傻跟上他的脚步。   夕阳已快落下,天边翻滚着火一样的云,烧灼着、弥漫着,赤红的颜色吞噬尽了眼下的一切,似从天上蔓延到那高耸的楼台轩榭。   “真漂亮。”坐在细软的草地上,不由轻喃出口。   身旁的人没有答话,我看向他,四目相对,他左边眼角那朵妖艳美丽的花,似乎正吐息着芬芳。   他的脸接近,呼出的气息轻拍着我的脸,然后迅速在我脸上飞啄一下,接着缩回去邪邪的笑。   蜕去因为以前的事对他的坏印象,发现他这个人还真是很可爱。   “不要以你那‘单纯’的心思揣摩我。”他勾勾嘴角,将“单纯”二字咬得很重。   “哼哼”了两声,算是回应。   风吹起,发丝翻飞,我将一缕发拨起,挑起了一个话题:“珺琰,为什么不好好在宫里待着?”   他皱眉,不知是因为我对他的称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飞蛾扑火,玉石俱焚,也不过是它想要的结果,别人是无法左右的。”   我努力揣测这句话的深意,似懂非懂。   后来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飞蛾扑火,而他的结局,终是如那花开一霎,却含幽入泥。   回了厢房,却总觉得不安稳,或许,是珺琰刚才的语气太过淡然,却承载着太多隐忍悲伤。   斜在床上发呆,看看窗外,一轮明月,不知为何,又似乎想到了一个绰约身影。   心神又不自觉得恍惚起来。   强迫自己抛掉脑中总浮现的漫天散樱,流转绯瞳,看那月亮,又忆起,与珺琰的初见就是在这样的月光下。   与其这样躺着瞎想,不去出门看看。   入眼,一个砌起的玉池,水面平静,映着一个人,一轮月。开门声似乎惊扰了他,回头,一霎间的惊艳。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他笑笑,冲我勾勾手,示意我坐到他旁边,玉石光滑,透着丝丝凉意。他的身旁摆着酒杯玉壶。   现在发现,其实很多时候,我更愿意把他当做“宇含笑”。   “你知道吗,”他微抬头,满目星光,晶莹似泪,“坐在最高的位子上,很累。”   星光笼罩着他,让他眉目间多少有了点温柔的感觉,我知道做万人之上的人压力一般人真的无法想象,而我诧异他会提起这个话题,只能若无其事地接上:“独酌吗?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他半眯了眼,似笑非笑:“自然,与君共饮方才是良辰美景。”   我拿起玉壶斟满了两杯酒,望向他。   两人碰杯,相视一笑,便想以醉解忧。   他坐在这恐怕已有段时间了,竟稍微有了些醉意:“……火元素,真是无可奈何。”   “火元素?”记得它也算风雷水火四大元素之一,不过时至今日,却是尤为稀少了。   “若非那与生俱来的‘异禀’,又何来这么多麻烦?那些江山社稷的事,有数次都想放任不管,可……”他这句话说得略带孩子气,但那种忧愁任谁都能感觉到。   这就是他脆弱的一面啊。只有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候才能让人触碰的柔软之处。   “所有怨愁便都随这杯酒去了吧,先干为敬。”我又给两人满上,举起玉杯,看着就中倒映着琼月,忽然就觉得——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眯起眼睛,双眸集满了天地神采,举杯道:“举杯消愁愁更愁,不如与良人共解忧,再不言愁。”说罢,一饮而尽。   我抬手在他肩上给了一拳,袖摆掠过池面,将那深沉的星月、美人划得支离破碎:“所有的事都不可能永远如你所愿,你只能振作起来!”   他斜我一眼,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左边眼角那朵火焰般的花,红得惊人、艳得惊人。    ☆、绯寒   我跪在地上呕着血,呼出一口气,一团热气便氤氲而起,回首向后,捂着胸口又再次站起来往前跑。眼前,一座冰玉台,一块玄冰玉。我惊恐地回过头,后面似是有人,便不及多想,一掌击向玉台,玄冰玉华光四射——猛地,光芒万丈……   自床上惊醒,我捏住了被子,手心全是汗,昨夜的梦,似是真切发生过的。   梳洗打理好自己,一个侍女的声音自门口传来:“离公子,用早膳了。”   无暇多想,去打开了门,光芒一下入眼,弄得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眼前黑了好一会。   我的眼睛,似乎……现在是不着急也不行了。   找了个机会静下来想想,发觉此事绯墨可能会知道些什么,这就后悔那日没再多问他些什么,真是可谓看着美人就傻了。   时不容缓,我拖上两日不见得羽白,找珺琰告辞便走,珺琰也没有挽留,只是派人去牵两匹马。   若绯宫,我无意中去过一次——在承诏。   可是……抵达承诏才发觉,我找不到那片樱林了。   “不如……去雪月馆看看?”我对羽白说,而他听到“雪月馆”三字,脸色又是阴沉了不少。   罢了……与他商定好,他去客栈,我自己去走一趟。   月楼回廊尽头的屏风后,看到一个男子清瘦修长的背影,朱红的发带颇是显眼,只是坐着,却也引人注目。   他未回头,说了一句:“宫主料想的不错,你果然来了。”   “上次失礼了。”他转过头,神情冷淡。   “还真是毫无歉意啊。”   “若不是宫主交代,你的腿恐怕又要断一回。”他看向我,漆黑的瞳中带些冰冷。   “我上次可是他医好的?”突然想起这个。   “不错,”他站起来,“走吧。”   也懒得问去哪,大概是是要带我去他们宫主那吧。   随着他走,在城中穿梭,不过多时,一片樱林赫然入眼。他带我在似乎是有规律的樱林中转,七拐八拐,到了樱林的边缘。再行数步,就是那磅礴云阶,在明阳下光彩陆离,而两侧石柱能更细看,真是巧夺天工。   完全掩不住自己的惊叹,向上走,距那宫门是更近了,而那镶金的字矫若游龙,绝非出自凡人之手。   莫不是绯墨写的?按江湖传言,他现在也才十九岁,而若绯宫则是十年前就名盛一时……想必,上一位宫主定不是常人,我仔细想了想才觉得自己脑子又卡了,上一位宫主多么传奇的女子——重璎,上一辈的绝世玉颜。可这女子的字体怎会这般潇洒?不过我也懒得再想那么多了,那样的女子即是说她是嫦娥来人间找后羿的我都信。   步上云阶,向里面望去,层楼叠榭,雕栏华池相间,放眼雪白朱红,像是错入了仙境,一下不及反应。   而好像听身边人冷哼一声,又马上回过神,跟着他走。   过一座碧桥,是一座大堂,数层石阶,朱红的柱、飞翘的檐,使之气势宏浑,而上方一块匾,字体漂亮得不像话,却不是与门匾出自一人之手——重樱殿。   大概是召集弟子的地方吧,向里看,却看到一个人怒气冲冲地想要冲出来,却有另一个人拦住了他,而第二个人向外看来,怨毒的目光却直指向我。   我装作没看到,继续走,身后却似有针扎,直让我冷汗涔涔。   我难道什么时候与他结怨?可完全没印象……   他可能认错了。   又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而此时已走过大堂,踏上了一条石径。   顺着走,两旁樱瓣飘落到地上,更似游梦幻觉。   两条岔路,走了右侧。   一个跟大堂规模不相上下的建筑,少了份严肃,多了份温润清朴,却也是雕梁画栋、丹楹刻桷,普通人家想象不出的华丽。   “宫主就在那里,我退下了。”蓝夏风说完,转身即走。   松月殿。   松月,一种大朵的淡红八重樱,美丽无比。   不愧是绯墨,连殿名都取得这么纤巧。   推开精致的门,万千华光集于一点,坐在那里的人,即使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都能轻而易举的夺去他人的呼吸与目光。突然觉得像他这种人会不会很累?   “离掌门。”他抬眼向我,“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我怔了一霎,随即又道:“玉宫主,你可还知天寒之事?”   他轻笑,示意“请坐”,而我走过去,坐在了桌旁。   “你若问我,我也说不出什么,但可以帮你寻些线索。”他的手指细细地抚过那只紫砂杯。   “那便多谢了。”我拱手。   “寒玉,这就先不忙了,出去走走如何?”刚才还那么生疏,怎么突然变了态度?   还未等我回答,他就自然执起我的手,而莫名其妙的,心里一惊,却是笑了。   脑子一霎闪过一段声音——   绯墨……墨儿……   头痛……却能依稀分辨,那情意绵绵却隐着极端悲伤的声音分明是自己的。   “怎么了?”我低着头,他却把脸凑到我面前问我。   我一惊,看着那张咫尺之遥的俊逸面容,刚才那奇怪的感觉一霎消失,脸颊马上热了起来。   “没事,去哪?”我努力保持平静。   “跟我走。”他笑笑,眼眸深邃,还隐着笑意以外的东西。   或许只是我想多了,但这若绯宫的一切都让我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走到那个岔路口,向左侧走,有一段时间,路渐渐宽了,隐隐有香气在身边悠悠蔓延。   眼前出现了一方碧池,池中浮桥通向中央小亭,桥旁竟种了好些莲花,虽未开放,但已可以料想到日后的光景定是美丽无比。   不由心生神往,而旁生长的那棵樱花树上正簌簌落着花瓣,又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却有几许飘零意,莫名有种转眼春过的伤愁感,枝桠深处似有东西在摇晃,但看不真切。   “此处还未命名,不如由你来吧。”绯墨遥望池中那古香古色的朱红白栏小亭,对我说道。   “绯寒池如何?”我看着水中菡萏,彩蝶飞舞,“夏风弄细水,花影溅满苑。细珠落浮萍,轻蝶戏菡萏。”   “嗯……寒玉倒是颇有才,如何想到‘绯寒’二字?”   “绯寒樱花的名字配你这一园樱、一池莲,你觉得如何?”我笑着看他,眨两下蓝色大眼。   “绯墨、寒玉,是很不错。”他点点头,两朵玉樱摇晃,晶莹剔透,光华流转。   ……他怎么会想到这个意思,不会是……想歪了吧……   “果真好名字,只属于我们。”他笑得颇魅惑,坏坏的样子。   “绯墨!开什么鬼玩笑!”我气急败坏地在他左肩给了一下,他纹丝不动,反而抓住了我的手,我使出全身力气去推,他后退一步,却被我弄的跌进水里。   “嗵——”脑子一下卡住,我想都没想就跳进水中,明明快至夏天,这池水却还是冰得刺骨。   “绯……墨……”我拨开一朵朵莲花寻找着他,衣衫贴在身上,更有种寒气侵入全身的感觉。当我觉得自己快晕过去时,一双手把我拎了起来。   努力睁开眼,一张绝世玉颜。   “你……没事……太……好了。”这回估计我的脸色已经白到极致了,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勾住他的脖子。   隐约看他焦急的样子:“你怎么还是那么笨?”   “他体内本就极寒,再以这冰水刺激,估计会得很严重的风寒。”沉千斤的眼皮终于睁开一条缝,隐约看见一个绾着蝴蝶髻的女子正对另一人说话。   “如何让他快好起来?”另一个人回话,声音出奇的好听。   “以常人体温去暖,或许会……”现在,只能听见那女子的声音,却也无法再睁开眼。   “嗯,退下吧。”   “宫主……你莫不是……”   没有回话,只有衣料摩擦及关门的声音,而我的意识,越来越远……   醒来时,发觉自己的头似乎顶着什么东西,下意识地摸一下,好滑!再摸一下……干脆整个脸贴上去。   好像……怪怪的。   往后缩缩,眼往上看,是……下巴?再往后缩缩,抬头,直接傻掉,是绯墨的脸!   他只穿了薄薄的一层,甚至可以朦胧的看到他那冰肌玉骨,而我刚才,恰恰是贴在他微微袒露的胸膛。现在他轻拥着我,似乎正睡得安稳,浓长的睫毛不时闪两下,整一个误落尘世的仙子。   大脑一片混沌,猛得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认命的感觉,我这十七年过来还真是无奈,稳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回头看绯墨,心中莫名忐忑起来,看见他在梦中皱了皱眉,眉宇间淡淡的忧愁让我心里一紧,随即苦笑,四下寻找自己的衣物。   手腕好像被捉住,我回头,看到绯墨正皱眉看我,眼中一片迷离,睫毛闪了几下,眼中渐渐有了神采。   刚才,那是没睡醒吧,我在心中暗笑了两声。   “你醒了。”他轻轻把手收回,捉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回床上,为我裹好被子,自己翻身下床,动作一气呵成,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笑吟吟的开始穿戴:“你不担心?”   我呆愣一霎,随即道:“不会,你若要害我,我不会活到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缠绵啊缠绵! ☆、雨樱   他颇有深意的看我一眼,笑了笑:“你先休息,早膳会遣人送来。”   我点头,头还有些发昏,不久就又昏昏沉沉的入睡。   几日后,身体恢复得极好,神清气爽,在房间内一时有了兴致,刚想舞文弄墨,门口就有一侍女唤道:“公子,宫主于……绯寒池等你。”   显然,她并不了解这个“绯寒池”,而我应了句,放下狼毫,整整衣服,便向那儿去。   坐于亭中,看天气有些许阴霾,我对对面的人道:“墨儿,天寒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   “这你自不必多知,我门路颇广,但这消息,在江湖上绝不流通。”他手中捏一朵樱花,扯下一片花瓣。   “自当是被封锁了。”我道,“该是个厉害角色。”   他笑而不语,又扯一瓣花瓣。   他笑得很温润,但我总隐隐觉得不怀好意。   被自己的想法一惊,我忽然意识到杯中的茶已凉,黑云跃龙广穹,风不大,异常沉闷,不及反应,大雨一下倾泻,在池水中惊起水花涟漪,或粉碎在石路上,蜿蜒而下。   我回头望他:“怎么办……”   却发现他执杯轻笑,眼底深沉,地上零零散散的花瓣,打着卷随风而去。他这种充满魅惑的表情让我呆了一霎。   “寒玉,属于我好吗?”声音很轻很温柔,我却莫名听得清清楚楚。   我一惊,没明白过来:“什么……?”   那调调怎么有一种告白的感觉?哈哈……一定是刚才雨太大没听清楚,离昭晗……你想多了。   “你属于我,寒玉。”他笑着说出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震惊得差点背过气:“我……对了!衣服还没收,我先……”   不等自己说完,身体自动作出反应,撒腿就跑,在雨中狂奔,也不敢回头,生怕一见到他就会点头答应。   不可以!……我大仇未报……   如此沉重的理由现在想来竟然没有一点底气。   跑回房间,猛的关上门,背靠着门喘了几口气,顺着门就瘫坐在地上。真是可笑,他绯墨一句话,竟让我连最基本的轻功都忘记了,想想他刚才看到我那样惊恐的样子,是否会觉得可笑?   门外雨如倾盆,铺天盖地,越下越大,似乎是太多悲伤的宣泄。   我敏锐的在巨响的雨声中察觉的门外一丝异样的声响。   开一条门缝,竟看见绯墨孤身独立在雨幕间。   倨傲倔强的身影,从这天起,永远踏进了我关于雨天的回忆。   担心的看了一会,却还是没有为他开门,我想,他应该马上就会走。   他的眼睛似乎因为雨都睁不开,发丝凌乱,贴在脸上、肩上,唇抿一条缝,两朵玉樱因雨打似岌岌可危。   有点不忍心再任由他继续站在那儿。   虽然狼狈,依旧倨傲,立于天地之间,是人世间最美的华丽。   似看到他嘴唇发抖,有些摇晃。   再等一会……他会走……明明手已经拉开了门,可又硬生生地停住。   终还是忍不住,奔出门去,在他肩上狠狠给了一下:“傻子!装什么‘出水芙蓉’?”   他笑了,像神明遗落在世间的宠儿,令人心生怜爱又不敢亵渎。   我扶着他,才发觉他身体如此单薄,似乎是一阵风都可以吹倒。   “你若是想进来,随便动动手指这门不就倒了吗?”我将他扶坐,甩了一把手上的水。   他摇摇头,面色有些苍白,轻轻的笑。   我想骂他,又骂不出口,干脆瞪向他:“我去找衣服。”   想想我这次也没带来多少的衣物,只好去他的寝殿一寻了。   屋里也没有伞,走出门,顺着回廊竟也能一路通到那儿。这哪是寝殿……这是皇宫……挥开一帘紫珠,右侧是一个木制流苏的衣柜,左侧是一道软金帘,估计帘内就是绯墨平时休息的地方了。打开衣柜,瞬间被惊倒——这么多件衣物,几乎都为白色。   看看自己,刚才去扶他,也淋了个落汤鸡,应该也不介意借我件吧……随便挑出件纱衣,细看,看到上面镶着金丝,淡淡勾勒出流云,又想想这材质,是天蚕雪纱!手一颤,差点就摔在地上——这衣服的价值,足以在京城买一栋别院。   然后我战战兢兢的看看其他的衣物,绝对没有任何一件的档次低于这个。大脑混沌,想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银子,但还是马上醒悟,再磨蹭下去恐怕要得风寒了。   匆匆换好,又随便拿件绸衣,这回也不敢看是什么材质了,马上关上柜门,在柜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看到一件绯色长衣,依稀觉得眼熟。   把绸衣抱在怀中,再拎起自己原先那件湿漉漉的衣服,又走上回廊,风大了起来,好些雨水溅在我身上,侧身走,不使绸衣沾上一滴水。   回到客房,后背又湿了一片。   他坐在椅上,手肘支在桌子上,手轻支着额,低垂着眼,似乎很疲惫。   我叹口气,自视认命的决定帮他换衣服。   解开它的衣带,将外衣褪下,就只剩下贴身的轻衣,浅浅勾勒出他的身形。我看看他的脸,那是一种极疲惫的表情,苍白的唇却还是浅浅划出一个笑容。   心跳竟莫名加快。   潇潇雨声低,叩击着门庭窗扉,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似乎比较喜欢安静,这里除了他准许,外人是进来不得的。   ……替他将衣带系好,他游离的眼神才算完全聚中在我身上,水还顺着我的头发吧嗒吧嗒往下滴。   绯墨这个人,实在是形容不出。   他的眼神很漂亮也很温柔,却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玉颜”,他很温和,总是带有笑意,可有时他的变化会让我措手不及,他行事果断,身上带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却会让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似乎……他身上还有一丝闪烁不定的冰冷和倨傲感存在,我虽知道行走江湖的人在这样没什么大不了,却还是会隐隐感到恐惧。   ……听南轻蝶说,绯墨得了风寒,似乎挺严重。   有些搞不懂像他那样强的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生了病——脑子里出来一套天理定论说。   去了厨房,见南轻蝶正在煎药。   “轻蝶姐姐。”我唤道。   “离公子。”她回头,冲我笑笑。   “叫我名字便好。”   “……照顾宫主也有些年头了,从未见过他生这么厉害的病。”她直起腰,似乎有些疲惫。   “姐姐似乎懂医理,可知他为何会如此?”   “这……我也不便多说,只能告诉你用体温去温暖身寒的人,会伤自己身。”   猛然想起那日,绯墨在我落水后,将我抱了一夜,他自己明明也浸了那冰水……后来还在大雨中淋了好久……他不是突然就生了病,而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宫主是靠一个人生长成如此的,或许世上没有人能读懂他的内心。”她淡淡道。   “哦?他的父母……”   她摇摇头:“我只能告诉你,他自小就把自己当做独自一人。”   我点点头,垂目皱眉,鼻根有些发酸。   我要去找绯墨,去找他……   推开松月殿的门,挥开软金帘,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绯墨,脸色苍白,在梦中还轻皱着眉,有些忧伤的感觉,却美得让人垂泪。   我顺手拿个凳子坐在床边,执起他的手,将脸贴上去,触感细腻,却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感觉头上有了微不可察的力道——是绯墨的另一只手顺着我的发。   “你醒了……”我有些不自然,放下他的手。   “嗯。”他笑笑,反扣住我的手。   我心里一惊,一下站起来,却带倒了凳子,他一使力,我整个人就被带过去。   我趴在他的身上,睁大了眼。   他将我的头往他脸边轻轻按过:“怎么样?”   我几乎完全傻掉,只觉得有种火烧上脸颊的感觉。   “要不要?”他在我耳边轻喃,呼出的气弄得耳朵痒得发酥。   我伸手想挠一下耳朵,没想到他一口咬住我的耳垂,我莫名浑身一震。   “你要……干什么?”我感觉这种场面非常诡异。   他将我们之间隔的那床锦被一下抽出,扔在地上:“你。”   我几乎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一个字包含了多少危险成分。   “不必了……我……”话还没说完,他却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后面的话我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他将手支在我的身侧,头慢慢低下来,我只觉得心跳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他的眉宇,绝美之至,他的浅笑,是摄人心魄的温柔。而像他这样的人,再拒绝,只能算一种虚伪了。   我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鼻梁,笑笑,勾住他的脖子。   在厮磨间,衣物皆以凌乱到了地上,他抱住我,身体烫得惊人,而我还隐隐记得,他还感染着风寒。   “你没问题吧……”我想了想,说道。   我听到他低低的笑声,然后将细密的牙印烙在我的脖子上,像是在我体内放了一把火,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   我有些不自然,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大义凌然道:“来吧!”   他不留空隙的抱住我,我直觉得全是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绯墨笑靥如花,将我又压在了枕头上,舔了一下我下面:“寒玉,你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题目略苏啊……【望】乃们懂得这是谁的。。 ☆、红尘   他的动作像是那种情场老手,对付我这种菜鸟真是绰绰有余,我几乎让那种浑身乱窜的酥麻感刺激到神志不清:“嗯……墨儿,我爱你……”   他似乎怔住了,我睁开迷离的眼:“怎么……啊……”   腿被支起,他把冰凉的药膏涂在了我的后面,才慢慢进入。   绯墨在我体内一下下顶撞着,填满又空虚,黏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还有我压住不住的声音。我抓着他的肩,呼出凌乱的热气。   他一直顾及着我的感受,我也没觉得很痛,只为他这种温柔感到非常感动。   灵魂与肉体不停交缠,发丝乱混相纠,身体已经不分彼此,我将自己完全交付于他……   事后,两人似乎都有些失力,歪在床上缓气。   我爬过去,一亲芳泽,他说:“今天到此吧,你先去沐浴。”   嗯一声,翻下床,披件衣服出去,心跳比刚才还急速许多。   绯墨……   我出门望向天空,血染碧空,日薄西山。   绯墨。   他的名字,想必已经刺入了我的骨髓。   我穿着松松的袍子,独自坐在绯寒池的亭中,看着荧荧星光,一轮残月。   目光不由柔和,起身走到浮桥上,手指触碰着水面,冰凉冰凉,水波潋滟,月光霜白。水中的莲艳红嫩白,半合半放,隐隐莲香醉人心,池边盛樱花开八重,满树皆绯。一个绰约身影,发丝飞扬,白纱尽舞,发带衣袂连蹁。绯墨,似乎很是喜欢这种缥缈凌空的感觉。   我向前走几步,想要去触摸他。   绯墨,你知道吗?   我看不清你了……   觉得身体一软,没了意识。   迷迷荡荡,仿佛身于千丝万缕间,梦中隐约身影,孤立决绝,绯樱尽散在阡陌之间,梦中,似乎看到,那倾世的容颜带着绝美的笑,在清明雨落与我对望,那时的我,似乎还小,可为什么,会与他相见?   觉得头疼欲裂,又感到自己置身于床榻之上,身侧是轻微的呼吸声,只是,我已经找不到睁开眼的感觉了。   “墨儿……”我唤道。   “我在。寒玉,你还好吧?”他如天籁般的嗓音略显沙哑。   “何时了?”我向身边摸索,终于握到了他的手。   “申时,已半月了。”   七月未央,莲已盛。   他引着我,站到池边,柔嫩樱瓣划过耳畔,莲香樱香绕体环身,风过花颤,却再也看不到这一切。   他奏萧一曲,悠远宛转,清韵难绝,吹落了一树繁华、满地沧桑。   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   此生已遇绯墨,还奢求些什么?   已经够了。   仰头感受最后的斜阳,风过萧萧。   一曲奏罢,他道:“此萧赠你,是将我最珍的物赠给我最惜的人。”   我笑笑,取过那玉萧,触摸着那精致的纹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寒玉,你可知韶颜?”许久,他淡淡的问。   我略一思索,记忆中似乎有所印象,却是模模糊糊,好像……是一位江湖上的前辈吧。   他或许见我许久无言,便从背后环住我:“好些年前的往事了,记不起也是当然,休息吧。”   我点点头,随着他一同踏上小径。   一月后,我使终是耐不了清闲,便想去江湖上走走。绯墨得知后很干脆的否决了,但还是看不过我终日“对窗叹息”,虽然自己是有事脱不开身,但还是遣了南轻蝶随往。   想起许久以前,我跟蓝夏风走之前竟忘了与羽白道别,而如今是否已物是人非?   暗自笑笑,提出去承诏客栈再一看——我还有一丝能再见到他的希望。   问了掌柜,那里确实还有人住,是个看起来十五六的少年。   我去到那间房间,推门而入时,便听到一声:“都说了有事我会叫小二的……”   后面的声音是越来越小,最后成了在嗓子里的呜咽:“离昭晗……”   我听到南轻蝶很走出去将门带上,然后向羽白的方向空空的望去,傻笑了一下。   “你……怎么了?”很明显的抽气声音。   “无妨,只是看不到了而已。”我无所谓地说。   他不知何时冲到我面前,我感受到了他的手在我眼前摆动带起的风。   “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他努力地止住哽咽,但似乎么什么效果。   我似乎也受这情绪感染,竟有些难过,却还是笑笑:“必然而已。”   “跟我走吧。” “去哪?” “琉玉山庄。”   溪水潺潺,风过叶动,八月的阳光照在身上还颇是燥热。几次开口想寻些话题,却还是因为不知说什么好而作罢。   “休息一下吧。”是轻蝶姐姐温柔的声音。   我点点头,她便下了马,将我扶了下来。   我冲她的方向笑笑,顺着水声来到溪边蹲下。溪水从我指尖漏过,清清凉凉,淙淙流过,叮咚作响。不仅是水声,我还察觉到了背后隐隐的呼吸声,略一思索,便也能知是谁。   “昭晗。”身后人的声音还是一如从前。   我站起回身,冲那人一笑:“好久不见。宇含笑。”   琉玉山庄。   再生神医,白骨生肌。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巫医墨轩竟被宇含笑找来为我医治。   我躺在床榻上,眼皮被清凉的手指撑开,又被把了把脉,进行了一系列程序,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胸口。   不久,闻人轻叹。   “我治不了。”墨轩道,声音冷漠。   “为何?”宇含笑急道。   “三皇子,请放手。”那人声音冷冷淡淡,“这不是普通的失明,而是内力错乱所致。”   内力错乱么……可我体内大概已没多少内力了,不过像那种世人难测的心法,发生什么不可能呢?   “你不是‘神医’吗!难道只是徒负虚名?”   “多说无益,告辞。”一句话后,就是木匣开关之声。   看来,我永置黑暗之中是必然了。绯墨也是从江湖上找来好些赫赫有名的神医,却无一能有所对策,我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有时世界看得太清,有能多些什么好处呢?   “昭晗。”他叫我,声音有些沙哑。   “你这么叫我,我有点不习惯……”我半倚在床上,得瑟地笑两声。   他重重吸气:“他心高气傲,不肯为你医治,但我一定……一定会想尽任何方法医好你,天南海北,江湖名医甚多,还有太医院那群、或者贴皇榜……”   他的语气有些惊慌、有些绝望,听得我心头一颤。我坐起来:“不必劳师动众了,连墨轩公子都无可奈何……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一样可以活得潇洒。”   “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摆摆手,笑道:“闲来无事,不如给我讲讲墨轩公子的事。”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嗯?”了一声才笑笑:“多大把年纪了还称公子。”   “啊?听声音似乎很年轻啊。”我努力的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嗓音往古稀老者身上扯,但实在是无奈……   他坐到我旁边:“那是他啊,一直未老,四十多了看起来还一如少年。”   我沉默了,不是因为惊奇,而是为了我刚才的离谱的想象。   他叹了一声:“知道为什么他会来帮我么?”   我摇头。   “那是因为我父皇和他还有点渊源,两人之间的感情,甚至超过了男女之情。”他笑了声。   我的天……断袖原来可以遗传……   “他行事不拘,性情乖戾,却独与父皇交好,竟也引起了些非议……”他顿了顿,似乎在回想。   这样的话,怪不得墨轩称珺琰为“三皇子”而不以圣上来称,或许,他心中只留了先皇君宇帝一人。   “……所以,父皇纳墨轩的妹妹为妃,封号棠妃,以避嫌之用。”他淡淡道。   棠妃……一瞬间,像是有种熟悉感,但那也许是幻觉。   宇含笑哼笑了一声:“也真是一家子的,墨轩这么个不羁的人,他妹妹自然也是如此了。”   “嗯?”我起了些兴趣。   “你当是听说过十几年前的‘君锦之战吧’……墨棠就是趁乱从宫中逃出……而她的孩子也一起不见了。”   “真是个性情女子。”我笑笑。   他没有回应,却是说:“但也总是为情所缠,墨棠也许是为了另一个男子才如此冒险,而墨轩在先皇驾崩后那种伤心欲绝,是任何人看了都会生种刺骨悲伤。”   “怎么说?”   “听别人讲,墨轩收到父皇驾崩后的消息时,脸上的表情几近木然,然后竟然笑了起来,当在场的人都纷纷怀疑时,他突然跪地,仰天大笑,眼睛里就流出了泪,是血红色的。”珺琰似乎也有了些悲伤的情绪,“他像疯了一样,在皇陵前哭了不知多久……那几日,所有的百姓似乎都被其感染,哀痛之情,数月不止,我记得那几日,该是京城里最安静的几天了,一切都停止了,只剩下眼泪落地的声音……”   “……要是我说不定一冲动就跟着去了。”我说。   他笑笑:“但他还是活了下来,投入江湖,永生不老的模样,让人感到他忘掉了悲伤,其实,他是为了替先皇守着他曾珍惜的一切,国家、子民、还有皇子们,我们的请求,墨轩公子多半是尽力而为的,但是这次可能是……”   我叹口气,躺在床上翘起了腿,想那墨轩公子和先皇的感情是多么令人惋惜。江湖红尘,又能有多少相濡以沫?彼此相忘,或许好的过太多分分合合。   此时的我,还不会想到这番想法日后会在自己身上应验……在那时,我却是看不破这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笑】修改了以前的很多 觉得这么写也不错咳咳 不看霸王文有木有 ☆、荼蘼   宇含笑确实是为我费了不少心思,却还是没什么成效。有些遗憾的是,再也看不到那皎皎月光下的俊美少年,及他眼角边那如火的花朵了。   池边,玉润,似乎是一个柔和的月夜。   我坐在那儿,有人为我披了件什么,似乎是件外衣。   “谢谢。”我拽拽衣领。   来人不语,只静静坐在了我身边,很自然的环过了我的肩。   一派恬静,依稀能听见花开花落的声音。   他似乎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缓缓道:“昭晗,我愿将我一生的繁华都交与你。”   我一惊,却笑了一下:“那你的江山呢?”   他倒是颇轻松地笑笑,声音有些飘渺,又有些淡然:“即使得到整个世界,最爱的人不在身旁,那世界对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冲他一笑:“真是狗皇帝。”   他装怒道:“我可没半点对不起百姓啊。”   我低头浅笑:“可是……我心中的人无人能比。”   “哦?昭晗你原来有心仪的女子?”他沉默了一下,又嘿嘿笑道。   我啧了一下:“他叫绯墨。”   静了,寥寥虫鸣清长。   既是江湖人,便没有不知绯墨之理,那亦正亦邪的作风,传奇般的俊美面容,让多少少女心醉。   “那同你一起的女子想必就是南轻蝶了吧?”他依旧带着笑意。   我点点头,不语。   “你一定会爱上我的。”他竟然以极认真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我笑叹一声,觉得还真不可思议。   天气入秋,微凉,月下虫鸣,风动水潋,他坐在我身边,始终带着笑意。   ……我不知为何就没了游历的兴致,再加上他的挽留,便留在了这琉玉山庄。转眼,一季匆匆而过,十一月中旬,轻蝶姐姐说是收到了宫主的传信,让我们尽早回去,我们便告辞了这里,珺琰当时似乎忙于公事,所以也没有特地与他辞行。   路过承诏时,还起了点混乱,轻蝶姐姐这样到哪都显眼的美貌,即使遮了面纱也依旧挡不住,竟然发生了新郎抛弃新娘,在大街上失态来追求南轻蝶这样的事,估计又是那地方的人们好一段时间的聊资了。   到若绯宫外围,我向树上伸伸手:“这花还没败?”   “若绯宫的樱花从来不凋。”   昙花一现,转瞬即无,故而珍贵,而永远的绽放,却不能成为永恒,只是一种肤浅的寄托罢了,绯墨一定懂得此理,那又何必费力布置成如此呢……   自己又替他寻了好些理由:隐匿若绯宫地点啦、观光旅游啦……   胡思乱想着到了松月殿,我马上扑上了正在品茶的绯墨。我蹭他,他推我,我再蹭,他再推,继续蹭,他就打横把我抱起,搁到床上,发情……   绯寒池。   “寒玉,告诉我,这段时间你都去哪里游历了?”绯墨从后面抱住我,手指缠绕着我的头发。   “我遇上了一个故友,便在他那里叨扰了一段时间……”我说。   “你的故友对你可真好,特地请来墨轩为你治疗,还愿意为你抛弃江山呢……”他笑着说,语意里似有讽刺。   我本也当他只是玩笑,便回到:“怎样,吃醋了?”   他哼一声:“离他远些。”   这态度令我还蛮不爽:“你气量也太小了吧?只是朋友而已啊!再说在我失明后他还帮我请过名医呢!你干过什么?”   此话一出我就后悔了,本来请名医也没什么用,再说绯墨一直悉心照料,我这么刺激他……没想到他却不怒反笑:“好啊,你等着。”   我刚想问他什么,他却猛地撕咬上了我的唇,带着浓浓的占有的欲望,疯狂而激烈,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任由他肆意夺取。绯墨……这是绯墨吗?明明温柔优雅的他怎么也会如同野兽一样的肆虐?我有些害怕地躲避,他却更欺上来,简直就像要把我吃进肚里。   农历十月二十九,绯墨二十岁生辰。   若绯宫突然热热闹闹,许多外出的弟子也回来了,雪在这天也下起来,迷迷荡荡,只感觉凉。   曾几何时,也有一场大雪,似乎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   晚了,我从席上退下,总觉得有人在背后不停地议论着什么……全当幻听,回到松月殿蜷在床上,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有什么都做不了,压抑得胸口发闷。   门吱呀一声,室外风雪的声音在呼啸,他挥开软金帘,脱掉衣物抱住我,那清冷的体温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又要纵欲一场,竟觉得一向温柔的墨儿一改往日的作风,猛烈的活动让我一度失力,他还是毫不停歇,顶撞的我头脑发昏。我忽的就想起前几日在绯寒池,他也是这样的作风,毫不留情的掠夺。   为什么、为什么……   “停、停下……好痛……”我不停地喘息。   “你连这都满足不了我么?”他笑着说,毫不掩饰戏谑。   我宁肯相信是自己的幻觉,只由着他摆弄。   他可能只是醉了,那好吧,他要,我就给他。   在我体内又涌入一股热流,已经没有力气喘气了,累得我只想流泪。   他从我体内抽离,有翻身下床的声音。   好难过……绯墨……不要离开……   “离昭晗,看你这狼狈的样子,真是可笑。”有人在哼笑,为什么那么像墨儿……不会……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头……好疼、受不了……浑身都在抽搐。   我扶着床边,将吃过的东西及腥甜的血一并吐了出来。   眼前竟是有了光……由模糊渐渐清晰起来。绯墨绝世的容颜就在眼前,却是残酷的让我心惊,我瘫在床上,他浅浅笑着,那样轻松,就像我只是他一个玩具,随便就可以抛弃,他说的话,字字如锥,锥锥刺心。   我一瞬间记起了所有,绯墨,为什么偏偏是他,是我的仇人。   玄冰玉,原来始终在我体内,呵……这也难怪,想必这就是我得以活下来的理由了吧,他只是在利用我、践踏我最后一丝自尊。   玄冰玉在他手中发出幽幽蓝光,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出了我的视线,一如当年的毫不留恋。   犹如花开荼靡,刹那芳华终究散入暮日,生生将如画流年斑驳的不成样子,沉寂得,连心痛都失了感觉。   这是命中注定的么……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而我,早已没了退路。   难怪他那样的肆意,原来是在丢弃之前再好好回味一番啊……不,怎么是回味呢?是利用殆尽,不忘折辱。   作者有话要说:墨儿渣攻本色尽显、【笑】 ☆、荏苒   一年前……   风雪飒飒,狂风平地而起,却舞起一地散樱。美人如玉,却似地狱罗刹般,危险的气息让天寒弟子不得不拿起武器。   绯衣玉颜,武林第一。这惊艳江湖的人物,今日竟是来血洗此地!   我得到这个消息时,还在闭关修炼中,得知他来,却也没什么惊讶,只是心中一痛——命中劫。   天寒山的空气是那么冰冷,翻飞的大雪几乎将视线冻结,狂卷的风带起衣袂,不知道飞向何方。   我真的不想看到他漂浮在半空中,眼神轻蔑的偏着头,那一刻,连记忆都染上了悲切。要是我现在后悔,我们是不是也永远回不到从前?   我抽剑向前,他看到我,只是笑意加深,我亦不想多言,连移脚步,冲向前去。两朵玉樱在空中碰撞飞舞,绝美而又凌厉的一幕出现了——寒冬腊月,樱花乱舞,绯墨的眼眸中感情复杂,依旧如同往日般温柔的抬起手臂,食指向前一指,绯瓣尽数化作利刃,速度如疾雷般冲到人群中。   “樱花三招……”为之惊讶的弟子甚至没能看清楚就瞬间倒下了。   血流成河,赤色染雪。   我用起平生最快的速度躲避着,但是利刃太密集,身上还是多处受伤,这时候,还听到后面有人恨恨地说:“天寒百年的基业全毁在这小子手上了。”“这一定是离昭晗跟那个魔头的预谋,他们早勾搭上了。”   ……我,到底在争取什么……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极光淹没了那些声音,我心中一骇,扑到地上就地打了几个滚,躲到了一块巨石后面,却见绯墨在空中的样子,衣带飘扬,似是不落凡尘——却在光逝后,留下了尸横遍地,不及片刻,尸体粉化成末,夹杂在狂风里,被吞噬在了天地间。   我也顾不得什么了,我必须要守护好玄冰玉。   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寒冰洞,那里的千年玄冰,亘古不化。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出现在了我身后,衣衫无风自舞,点污不沾,脸上的淡笑甚至都没有变。还未及反应,左肩就瞬间被刺穿。我滚到地上,却还是费力地向前爬,终于到达冰玉台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其击碎。瞬间,清寒的光弥漫开来,甚至带着刺骨寒意,我已抱了必死的决心,打算以废尽经脉为代价,将玄冰玉击毁,绝不能让它落入他人手。   呵……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了这样的一个东西,舍弃了多少人命……   突然,冰玉光芒大放,瞬间融在了我的身上……头部像是撕裂般在痛。   “灵力太强么……”他低眉一笑,转身即走,“也罢。”   ……   回忆至此时,我却释然了,后来发生什么,无非是绯墨将剩下的人全部灭杀,当时正在后院处理杂草的若寒并没有出面,所以在这场灭顶之灾中幸免了,待她去寻我时,却发现那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在寒冰洞看到我时,我已奄奄一息,失去了部分记忆,武功也是尽失。   一切,难道只是因为一块捉摸不定的“神之玉”?   也难怪“第一次”见到他,就从心底有种难过的感觉,他只是在我被玄冰玉的灵力压制了内力和部分记忆后的再次接近罢了。   但是,我心底却是隐隐铭刻着,那被埋藏的、曾经的幸福。   即使知道仅仅是伪装,我却也不舍得将回忆撕碎,就这样,让它们永远留藏在那风轻云淡、繁华尽处吧。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或许,我早已有所察觉,却还是自欺欺人罢了。而当想象变成现实之时,却会发现它其实不是那么神秘。   光影交错的流年后,记忆的碎片在灵魂深处缠绕,竟再也感觉不到痛苦,一遍一遍的流血结痂,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麻木了这种伤害……却沉溺在伤害之后的温柔中,明知带毒,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的念想,忆着那个伤自己最深的人,笑着笑着,一厢情愿的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原谅,呵,想来,也真是作践,他都不一定记着我,我又何必一个人生活得如此难过,何必……   这些都是后话了。   自从见过玉宫主最后一次后,我就出了若绯宫,他倒是也未赶我,但我留下又能成什么事?   身体还残留着他的感觉,但我们注定势不两立。   现在,倒是落得了个一身轻松,此时我要做的,自当是——重振天寒!   二月近春,柳絮飞;冰玉无情,残花泪。   转瞬之间,江湖风云骤起。   多数豪杰英雄之辈还未在天寒被灭门的震惊中回神,便又听说了掌门幸存,要重振门派的消息,一时应接不暇,这天寒派自就成了江湖焦点,众矢之的。   传闻中是“天寒最年轻的掌门人”的第十七任掌门——鲜少路面的离昭晗,出现在了此届武林大会上,已难得一见的寒冰剑法夺得头筹,自此,江湖人人津津乐道,绯墨于离昭晗的实力。   仅仅三月,天寒又成为江湖上的赫赫有名的大门派。   ……   又是一年夏日。   我信步河畔,拂开垂柳,斑驳陆离的光点摇摇晃晃。在离开他之后,我在江湖上做了很多事,而我们之间,却再无交集。   我此刻在南方君同城,一个花树繁多的的繁华之地。   四月的武林大会,他并未出现,或许,我去参加那种以前从来不屑的事,仅仅是为了再见他一面。   这么一想,就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真是自作多情。   仰头望天,眯起双眼,感觉阳光刺目却并不温暖。   嗯?怎么隐隐有婴儿啼哭的声音?   我看看四周,行人稀少,更不见有抱着孩子的女子。   眉头一皱,我跃下河堤,竟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看到了一个婴儿。   水有时冲上石块,那孩子的境地极其危险。   不及多想,我便几步跃过去,抱起了那个襁褓。   似乎没出生几日,一双眼睛肿得有些厉害,小脸哭得有些发紫,小身子大部分被水所湿,似乎还在不停地发抖。   我抱着孩子跃上桥,急急回了君同客栈,那掌柜看我一脸杀气的从外面冲回来,本来空空的双手多了一个婴儿,脸色揶揄,想什么不用猜也知道。   草草检查了一下,这是个男孩,带了一张纸条,写着生辰及一句诗。   非醒非醉非自卧,玉凝玉碎玉朱颜。   我看着那字迹,娟秀飘逸,该是出自大家闺秀之手,却又为何抛弃一个不足满月的婴孩?   皱眉,晃掉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摸着这孩子圆嘟嘟的脸蛋,笑道:“叫你离非如何?”   他揉了揉眼,像是在笑,我逗了逗他:“好,非儿,叫爹……”   ……自此,也算有了牵挂,想我十八年少,未娶妻室就先抱上孩子,总觉得有那么点……咳!   闲来无事,去了琉玉山庄,刚好碰到一副流氓样子的宇含笑。   他不怀好意的笑笑,手直接过来揽住我的腰:“晗儿怎么有空来看我?”   “滚开,孩子看着呢。”我不着痕迹的在他腹部顶了一拳,向抱着非儿的羽白那边看去。   羽白拎着孩子,好像在观察什么,一脸有趣的样子。   他一怔,又笑了笑:“莫不是有了妻室?我亲爱的天寒掌门?”   我装作温柔样子:“我老婆可美了……”   羽白走过来:“这孩子叫什么名字?长得还真是好看,是个女孩吧?”   我瞥他一眼:“离非,十几年后定是个俊逸男子。”   羽白又捏捏他的脸,然后宇含笑一下拎过去抱着,就那么盯着看也没什么动作。他作为珺琰,已经有了二儿一女,可抱孩子的动作还是很别扭僵硬,虽说我也不擅长这个,但怎么说抱着出门人家不会以为他是我从别人家抢来的。   我想接过小非儿,总觉得在宇含笑手里迟早有危险,刚迈出去步,宇含笑就手一扬,直接把孩子丢到了羽白怀里,我恐他摔在地上,刚想挪步,却被宇含笑扯到怀里,扣住我的腰,让我动弹不得:“晗儿,来陪我。”   “你知道,我有妻室。”我笑笑,云淡风轻地扯了个谎。   他松开我,眼睛却亮得出奇,眼角花朵垂红惊艳,似要滴血。他勾起嘴角,笑得邪魅诱惑。“无妨,通常女人担心男人背着自己找别的女人,”他舔了下嘴角,慵懒撩人,“可我是男人。”   我下意识推开他。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倏地跟刚才不一样:“绯墨?”   我无所谓道:“我把他甩了。”   他淡淡看我一眼,只是勾起嘴角,将我打横抱起,一如当年林中月下。   沉沦在本能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支离破碎的喊些什么,却更激□,我抱着他的脖子,心情混乱的一塌糊涂。   直到两人都觉得足够了才停下。   “晗儿,在想什么?”身边的人勾过我。   我抿抿嘴唇,却笑着回抱他:“没事。”   我与那人已两不相干,我去找谁又有何妨?   直到那天鬼使神差来到承诏在雪月馆遇到他,玉颜美人,时间却荏苒已过。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进展得也太快了吧口胡!!(喂我干嘛吐槽自己!) ☆、永源   不知为何来到这里,依旧轻烟袅袅,翠竹画屏,清淡茶香,他的身边坐着一名女子,美如月下雪莲,轻施粉黛,似乎比南轻蝶还要胜上几分。   江湖上最近传得最广的一件事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与五大美女之首季若谷的婚事。季若谷,果然如传闻那般,美得不可方物,纱衣飘渺,与身边温笑的男子果真般配得很。   心里突得有如针尖在刺,不觉,我们分别了三年。   三年,不长,却足以改变许多。   从冰玉离开体内的那一刻起,我就朦胧忆起,我与他,是十三岁初遇,十五岁相恋的,中间有些细枝末节确实是记不清了,但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既然遇上了,就不能这么路过,我摆出笑的表情:“宫主好啊。”   “天寒掌门。”他捏着玉杯,冲我浅笑。   “这位就是您的夫人吧,果真绝色。”我不知道当时自己的笑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否扭曲,但是在自己听去,我已是够云淡风轻了。   “承蒙抬爱,如不嫌弃,下月初三永源寺林,我希望看到掌门你。”绯墨依旧优雅,不急不缓的说出这句话。   下月初三,便是他们成亲之日。我恍惚间似乎是点了头,便不知神智去何方了。永源寺林……   如今,我才终是觉悟,我们是站在一条河两岸的人,我生在此端,他生在彼端,我们之间的距离,纵使枉费我此生也无法跨越,我从不相信命运一说,可现在却是不得不信。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牵绊,又何必兀自纠缠,自寻烦恼?   我曾算过,我们一起幸福的时间甚至不足一年,却留给了彼此太多的痛苦,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一次又一次的错过,我终究不是决断之人,但该放下的,又何必去执着?   每年都有春天,这草长莺飞的日子,不知会有多少事情在悄然发生。   三年前的春天见到绝美的他,一个笑令我神魂颠倒,如今,他依旧是他,我依旧是我,却还是物是人非,再也不同往常了,一切像是一场梦,空花光影般幻灭。   我们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或许只如石子落水,涟漪几何,水过却无痕。   二三月份,樱花正盛。我记得我曾经问何时同来,而他只是笑笑说会有时间的。如今我们真的是在这永源寺林再见,再想起当年的话,是感到可笑还是惋惜呢……   八重白樱纷纷吹落,我领着非儿,在人群中穿梭,新郎新娘还没出场,院内有好些人在寒暄着,热热闹闹。   “天寒掌门!”身后有人叫我。   我回身,看来人是一把艳桃折扇,一袭青绿纱衣。   “陶兄,好久不见。”我冲他点头示意。   “上次一别,我便去寻安兄了,所幸,他还活着。”他摇两下扇,笑的云淡风轻。   陶灼与安子霄两人,在江湖上也算是段传奇,两人携手走江湖,也真是让人羡啊。   “嗯,他现在已回天寒了。”我道,又将身边小不点给他示意,“这是我儿子,离非。”   陶灼走过来蹲下,捏了下他的脸:“长大必定是个美人坯子,昭晗兄啊,你妻子应该也是美人吧。”   非儿似乎不是很喜欢别人与他亲近,但见我没阻止,也就乖乖让他捏了。   “那是自然。”本来想用骄傲的口气说,一出口却是莫名萧索。   他看我的表情,大概以为我在“悼念亡妻”,什么话也没说,叹口气就走了。   我一阵无言。   不过我也真是搞不懂非儿的父母为什么要将他丢弃,我养了他三年,他一直是健健康康,长相也是讨人喜欢,一双大眼很是灵动,唇形极是好看,像是一个故人。   我的鼻子是我认为自己身上长得最好看的部分,小非儿鼻梁高挺,倒是很像我。真是可能待久了吧,看上去还真是像有血缘关系。   “新郎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全场的目光齐齐集到了门口。   全场倏地只剩下呼吸,看着那个光芒极盛的人。   四年多,绯墨几乎从未行走过江湖,但却被江湖上的人们转的神乎其神。   今日一现,虽是娶亲,但想必又会引来众人崇拜。   “爹爹,那个人好可怕。”非儿拽着我的衣角,细细的眉毛皱在一起。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穿着金丝红袍、意气风发的众人之焦点,一双摄人心魄的绯瞳,唇边勾着淡漠疏离的笑。   “爹爹,你怎么了?”非儿看着我,一双眼睛满是疑惑。   我想自己又失神了,收回目光,笑着弯下腰摸摸他的头。   “感谢各位赏脸,我先干为敬。”绯墨举起玉杯,冲诸人遥遥一抬。   “玉宫主请。”众人皆拿起桌上酒盏回敬。   一杯酒下肚,嗓子像是火烧,胃也开始绞痛起来,我尽力挺直脊背,冷汗却不停地冒。   “离掌门若是不能喝酒,大可不必勉强。”   “有劳玉宫主费心,在下无妨。”说罢又仰头喝尽杯中物,将酒盅倒翻冲他一笑。   绯墨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逐一敬酒。   记得在若绯宫那段时间,闲来无事,我与蓝夏风打赌谁更能喝酒,两人开始还是用杯,后来直接上坛子,没想到蓝夏风是个千杯不倒,我却因为太过逞能伤到了胃,一沾酒就哪里都不舒服。但是后来我才发现蓝夏风早醉糊涂了,但是还像清醒着,我不甘心算我输给他,以此为由逼他说出心中最重要的人,结果他手一扬,用风元素把我头发削了几缕……   忽的,狂风骤起,我下意识将非儿揽在身前,眯上了眼,隐约中看到了一个人影出现。   风止,花瓣散落——季若谷。   绝色的美人一身红装,金线刺凤纹,凤穿芍药鎏金步摇还在微微摆动,轻纱遮面,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双手交叠,优雅的姿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时挪不开眼。   如此端庄华贵,很难看出她才是个不过十九岁的少女。   她向所有人微微行了礼,走向她的郎君,迈步轻盈,步步生莲花。   季若谷,承诏季家三女——人说,睥睨天下,若说美人集聚之地,一则君朝皇室,二则承诏季家。   而多少年前曾有一场灭顶之灾,让季家数百口人,独独一夜几乎全部丧命。   这良辰美景我也不愿再去回想江湖旧事,我同身边所有人一样,目光都顺着季若谷的脚步而转移,当那一对璧人终于站在一起时,身边的人道:“好绝配的一对!”   连我也不得不承认,郎才女貌,简直就像天作之合。   但是心里似乎总有什么东西梗着,像是鱼刺卡着嗓子般,让我尴尬得无所适从。   吉时已到,连老天都像懂得成全,送来一阵清风,让满树的樱花开人们的视线中起舞,新娘发间的珠簪在春阳下折射着光辉,我木木地扬起嘴角,同身边的人一起祝贺着。   “不想笑,就别勉强自己了。”陶灼拍拍我的肩。   除了笑,我还能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点点头,我似乎能听见不远处潮水扑岸的声音。   拜过天地、拜过祖上灵位,主婚人的声音高昂起来:“夫妻对拜——”   就要结束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此时此刻我真的已心如止水,就那样微笑着看他们鞠下躬去……   这时,绯墨却突然跳开,凌厉的剑光在众人惊诧间挽出数道剑花,直冲向绯墨,他的反应极快,回身一旋便躲开利刃,大红的袍子随着他的动作而不停纷飞,飘逸惊艳。   那人一击不成再起势时,绯墨已一手揽过季若谷将她护在身后,顺手摘下她的金簪,向那人弹去——   说实话,来者身法极快,在场大多数人甚至只能看清他的残影,但绯墨只用了最简单的攻击,那人的身法就明显慢了下来,我定睛一看,那根七寸长的簪子几乎完全没入他的右胸,看伤势,应该不轻。   “季凰烟。”绯墨冷冷道。   我仔细看看那人的脸,想起那阳空谷的飞凰剑,正为他所持,不会错,他就是季若谷的亲生兄长,当年劫难中极少数的幸存者之一。   全场因为这混乱的场面而嘈杂起来,我作为武林正派中有一定地位的人,快步上前想查看一下状况。   非儿扯住我的衣角,眼睛睁得大大的:“爹爹,那两个人似乎有什么过节……”   我摸摸他的头:“无妨,你爹我是什么人啊。”   嘿嘿,时刻不忘在小孩子面前树立威严。   季凰烟此时正半跪在地上,呼吸急促,我过去欲扶起他,他却冷冷瞥我一眼,侧身躲开了我的手:“你以为没有人知道么?你也不过是他玩过的男人之一罢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只有我与绯墨能听得见,我尴尬的怔在了原地,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在窃窃私语,而绯墨面无表情,就那么漠然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拒不承认,最正确的做法便是将他扶起并说句:“兄台怕是误会了。”但我不知为何气血上涌,甩手给他一拳:“你没资格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主线剧情 ☆、多情   他或许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头垂在一边,蓦地露出不屑的笑。   风一阵阵吹过,白色的尤物在飞扬,季若谷已早早离去,而各路江湖人士还搞不懂状况。   “我不想与你生过节,大喜之日,你走吧。”我站起身,强忍着心中翻腾的野兽。   “想必你还是不明就里,一月后,阳空亭恭候。”他支剑起身,擦去嘴角的血,用内力将簪子逼出,珠簪摔在花泥中,血珠染红纯白。   “今日遇此一事,着实抱歉,各位请先自便。”绯墨不愧是绯墨,在自己成亲之时遇到这等事,依旧淡然从容。   人渐散去,宾客们的嘴间还津津乐道着这场闹剧,不下数十种猜测已经形成,我敢保证这事儿在近一段日子一定是武林焦点。   院内备了些厢房,看时辰也不便回天寒了,我将非儿交给同来的苏蝶心,看太阳渐斜,突然有了看海的心思,海潮声此起彼落,像在召唤着我。   海风微咸,吹在身上有些凉,我裹裹衣服,在沙滩上漫步。   夕阳照着碧海,海面像明晃晃的绸缎,将碎金堆积到海岸上,粼粼的波光,闪耀着光辉的色彩,但这附近都没有人迹,竟有种苍茫之感,像是自己走到了天地尽头,再无退路。   我闭上眼,感受着海风的呼啸,却冥冥中听到有人呢喃。   我循声音而去,却看到了他——   他本应该与妻子在一起啊,为何会在这里?   他蹲在海边,衣带与发丝纠缠着飞舞,面对天海,背影竟显得那么单薄。心中莫名像被针扎般,我催起轻功,像羽毛一样飘过去,待靠近时,我看见他手指在不停的写着两个字——寒玉。   水沫涌来,冲刷掉那痕迹,他像痴了一般,轻喃一声“寒玉”,再写上,浪起翻涌,又被冲走。   绯墨红衣沾水,艳得耀眼,像是能滴出血来,与那血红色的夕阳融为一体。   我退后几步,以正常的脚步走过去,他站起身回过头来,脸色竟有些憔悴。   “离掌门,”他笑笑,“你恨我吗?   未料到他会这么问,终究还是回一个笑:“没有爱何来恨?”   他怔了一下,继而笑道:“很好,你终于看开了。”   风吹得厉害了些,夕阳渲染了整片天地。   最终我还是开了口:“玉宫主,你,爱过我吗?即使是曾经……”   他望着我,久久不语。   我也顾不得许多,只觉得心在慢慢凉下去。我只是求一个答案而已……只要你告诉我……   绯墨逆光而立,万丈光芒与无际天海已沦为他陪衬。   或许,绯墨你一句话,就能使我放下尊严,放弃所有。绯墨,告诉我,曾经的一切不是假的……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告诉我,我能与你一起分担。   “没想到你还是自作多情。”   樱花乱飞,他的身影在留下一句冷冷的话后便消失不见。   我渐渐放松双肩,像如释重负,又像万念俱灰。   我无所谓,大男人的有什么放不下的,拿得起放得下才是……   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打断了我的自我安慰——   水?   是泪。我有记忆后第一次流泪。   我冲着天边大笑,笑得喘不过气,然后剧烈咳嗽,跪在了地上。   离昭晗!醒醒吧!他根本从来没拿你当回事!   最终我的理性还是失败了,眼泪汹涌而出,想勾起嘴角,装作无所谓,可是嘴角像是坠了石,无论如何都不能伪装。   我这样的落魄样子一定会招人耻笑吧?真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摊开手心,才发觉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耳钉,一朵小小的八重玉樱。   什么意思?是嘲笑我吗?   我紧紧攥住它,手心一阵锐疼。   也不知怎么回去的,只知道我去了酒馆,喝得昏天黑地,店小二估计几次想赶我,我身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沙子,满脸泪痕,实在狼狈。   想远离那些伤心地,我收拾了东西,滚去了京城。   “真是懦弱……”我坐在街头,摇晃着手中的酒壶,痴痴地笑着。   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些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京城的风花雪月似乎也与我格格不入,像是被世界孤立了。   “娘,你看那个人,好可怜哦……”一个小女孩指着我对身边的女子说。   “不懂得珍惜自己的人没什么好可怜的。”她的母亲鄙夷地看我一眼,拉着女儿的手快步走了。   “晗儿……”好冷,春天怎么会这么冷,都出幻觉了。   “醒醒……”是谁?在叫我吗?   我睁开千斤重的眼皮,窝在那个角落里看着眼前气质超凡的人:“起来!老子不是乞丐!”   这些天被人扔铜子儿的次数还真是不少了。   那人却蹲下,将脏乱之极的我拥入怀中:“是我。”   久违的温暖的感觉让我似乎清醒了不少,我的身子因为酒的祸害却没了什么力气,大着舌头,开口就满嘴酒气:“宇含笑……”   大红的灯笼悬挂在檐角,京城的夜晚依旧繁华如梦,月光融融与烛火交织。   “跟我去宫里吧。”他依旧温和,没有半点嫌弃,让我冰透的心脏似乎又开始复苏。   “可我是江湖人。”我说了句语气怪怪的话。   “有些人、有些事,确实该相忘于江湖。”他眼望远方,表情朦胧。   我不语,扶着墙根勉强站起,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却几欲摔倒。   最终是他上前拦住我,强行抱起我,其实我也没多少反抗的力气了,只由得他。   一路无言,他踏着月光,走向前方的漫漫天际。   我知道自己躲避也只能是暂时的,江湖世事纷扰,除了归隐山林谁能保证自己对这红尘无半点杂念?还好早就说过,如果自己不在,天寒事务由安子霄全权处理,若果我半道挂了,就将掌门之位留给非儿,安子霄为大护法。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   宫里的锦衣玉食像涨开的梦,填充进我的世界,可梦总是虚无的,我总感觉自己一天比一天失落。御花园中,各色花朵可真为争奇斗艳,珺琰毕竟还是要以国事为重,正在宣政殿操劳——听说朝廷的天下也很不安稳,最近又传来异动。   我漫无边际的想着,想着当年为什么会留下非儿,当时一闪而过的念头是觉得这小婴孩的身上带着熟悉的气息……另外,距季凰烟说的时间也将至了,他会告诉我什么?   我坐在小亭内看着水面波光粼粼,忽的就有了些睡意,打个呵欠,回头看见一群宫女正跟在一个嫔妃身后走到另一条小路上去了,我随便打量了两眼,觉得站在最前的女子身段实在眼熟,不过这皇家深庭那能有我这等江湖粗人认识的人?   回到落云殿,灯火已掌了起来,浅浅的月亮也挂在了天边,我坐到了长案前,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怎值得珺琰如此用心?而我只被人拒绝难道就要一直一蹶不振下去吗?   “晗儿,在想什么?”珺琰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有些许惊诧,自己身怀世上最快的轻功身法,却也没察觉到他的脚步。   “倒没想什么特别的,”我笑着摇摇头,“只是在想明日要去阳空谷。”   “要我陪你吗?”他从后面揽住我,下颌轻轻抵上我的肩。   “不必,你最近该很烦心吧?”我放松了身体,任他抱着。   “是啊……那晗儿可否任我撷取?”他的手扳过我的脸,唇毫不犹豫的压了下来。   我再一次不知所措,他的嘴唇炽热得能将我融化,他的舌头很快的探进我的嘴里挑逗起我的舌尖,我呼吸很快紊乱起来,身体也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了,想说点什么,却只能含糊的发出哼声。待他放开我的时候,我已经觉得自己的血液全冲到了脸上,双脚竟也有些发软,我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向那张锦玉合欢床:“还是到……”   还没等我说完,腰就被他的手勾住,身体一瞬腾空被摁在刚才的案几上,书卷纸笔散了一地,他抵在我的身前,滚烫的体温让我一下迷蒙起来,下意识的勾住了他的脖颈……   一夜春宵半醒梦,素月姣人徐清风。   作者有话要说:我爱上珺琰了……【掩面】 ☆、阳空   几日后。   飞瀑自亭后奔泻,晴空丝阳,将腾起的水雾变得迷离,一座亭子于瀑下水境的青磐上袅袅而建,亭柱雕凤,亭檐描凰,用的竟是极珍贵的金丝楠木,玉制桌凳温润大气,雕刻手法像是山水写意,丝毫不觉繁琐却有种贵气似浑然天成。而静坐在那里的红衣佩剑者,背影清美,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张扬。   “季凰烟。”四周无桥,我运起轻功,足尖点水缓步走向石上亭。   这座亭子其实并不简单,江湖有名“阳空亭”,从桌凳到亭上的一砖一瓦全都是由建筑鬼才摄紫亲自设计并修建,而江湖有传,出自摄紫之手的亭台楼阁,无一不是天上落尘之仙物。   “你来了。”他站起来,红衣飞扬。   “上次的事,多有得罪……”我平心道。   他笑笑,漆黑的瞳孔中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感,侧身,示意我坐下。   “让我来是所为何事?”我直接开门见山。   “自然是有事相求,”他的表情似是嘲讽,“但想必你做不到。”   我做不到?那你没事找事叫我来干嘛?   我表面上还是平静,坐定:“何事?不妨说来。”   “杀了绯墨。”他冷冷抬眼看我,目光犀利。   万人仰望的玉宫主,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自然也是招来嫉恨无数,可如此坚定的着实少见,他的双眸透着的浓浓恨意让我不觉脊背发寒。   “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勾起紫砂茶壶,自顾倒了杯茶,茶香四溢,让我的心境也平复了些。   “你应该知道我们季家曾经的灭顶之灾吧?”他双眸带着沉重的色彩,杀意乍现,“那刽子手便就是——绯墨。”   最后的两个字一下轰击进我的大脑,我的手不知怎的不受控制,紫砂杯一下滚落在地,滚烫的茶水就泼在了脚下。   一个侍女匆匆过来收走了地上的碎片。   我不可置信的地看向他:“江湖皆传这是家族内战,是季家二子……”   季凰烟冷哼一声:“你在他身边的时间大概也不短吧?你难道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他吗?”   这一问确实让我噎住:是啊,我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从头到尾我都是意气用事,自己被看得一清二楚再回头望他却像雾里看花……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和他的容貌,而这些,天下人皆知。   我苦笑一下:“是啊,我……真的不曾了解他。”   季凰烟不急不缓的又斟一杯茶给我:“为修炼魔功、屠光全家上下三十五口——江湖传言也确实有几分可信,但是想必都没想到是看上去从容优雅的玉宫主吧?”   我慌忙喝茶来掩饰自己的脸色,茶到舌尖微烫,接下来便是苦。   “可我并未看他修炼任何魔功。”   “《绯樱式》。”他面向空阳飞瀑,轻语道。   绯樱式?!那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我小时听父亲无意讲过,自练樱花三招开始,瞳色渐为绯色,容貌更是趋于绝美,”他停一下,“虽说当今天下有十大顶级武功秘籍能改变发色甚至瞳色,但是变成那种古怪颜色的又有几个?”   我默。十年前,有一神秘人在江湖上发布消息,说人间存有的武功秘籍有十本是凌驾于其他之上的,排名后五的还好,而排在前五的几本秘籍,它们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仙气”或“鬼气”,非人间之物,常人修炼,必要付出大代价。   这排名也并不怎么准确,因为有些秘籍倾尽人一生也无法修炼成,所以就依照人能所到达的极限来排的序,即使到现在还有争论,但久而久之,人们也就奉它为真理了——因为后来有人放出消息,散布消息非常人,而是仙人。这种胡扯的东西竟也有人信了,三人成虎,更何况有那么多人都给拐进去了。   据我所知,《绯樱式》正是排行前五中之一,且是唯一一本“人间之物”,众所周知它是由若绯宫前任宫主重璎亲手谱写,可它却牢牢占据了第二的位置,傲视天下。   “想必他正欲修炼《木樱九式》。而那,需要顶级灵器。”他看向我,眼底深邃。   “你是说……玄冰玉?”   “不错,且冲击顶层,需要以杀亲为媒介。”   “杀亲?那你岂不是很危险?”我惊讶,“但他当时又为什么放你走呢?”   他只笑着看我,眼中几许轻蔑。   难道……我觉得自己心中有惊雷乍起——季若谷!   绯墨怎会这般丧心病狂?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江湖地位还是绝世身手?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已如探囊取物了啊。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不相信自己曾深爱的人城府如此之深。   可这种事季若谷应当很明白,可又为什么……   我赶回京城,又算算日子,调转马头去了琉玉山庄,果不其然,珺琰正在案前读书。   他专心致志的样子让我不忍打扰他,但看他又有几分疲惫,便找人取来毛毯,轻手轻脚地从一侧飘过去给他盖上。他抬起头,露出个有些苍白的微笑:“晗儿,你来了。”   我一惊,许久没有留心,他竟这样消瘦,但还是笑道:“你一点都不惊讶,真无趣。”   他便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哎呀,晗儿你怎么来了,我都不知道哎……”   我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抽,抬手在他肩上招呼了一下:“看你……”   不只是我手下失了轻重还是怎的,他竟咳了起来,我急忙拍拍他的背:“怎么了?如今怎么弱的跟爬虫似的?”   他却抬手捏住我的鼻子:“不知道是哪个爬虫当年窝在路边都没人要,还是我慈悲为怀……”   “行了吧你!”我看他没事了,竟又开始耍宝,急忙把我的鼻子解救出来。   “嗯,说有什么事吧?”他那双邪肆的眼睛又是神采奕奕,我暗暗松了口气。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我做委屈样。   他斜眼看我,没说话。结果就是我投降了,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行吧,我这有件蹊跷的事……”   因为绯墨这情况太极端,搞得我连“虚拟状况”都没法编,只能老老实实地告诉了珺琰。   “她死了不正好?正了却你心愿。”他眼神中又是充满了戾气。   或许在他面前我根本就不应该再提绯墨。   “对不起……”我抱住他。   “何出此言?”他一身月白缎衣,神情冷漠。   “对不起。”我将头埋在他颈间。我这样道歉的样子还真想他当年那样,该说真是有趣还是世事无常?   “好了……”他将我拽到胸前,温柔地将我环住,毛毯顺势就落在了地上,“不如就去他的所在地打探一下,我陪你。”   他眼中流露出的更多是复杂,可都被生生压抑住,像是千年深雪,谁知那雪白下掩藏着多少秘密、多少忧伤与遗憾。   珺琰,我该怎样回报你……?   绯墨大婚将在永源寺林处留三个月,倾宫而出,若绯宫不留一人。到底是什么让他有如此信心,无人会找到神秘莫测的若绯宫呢?   我与珺琰很快就到达了承诏,并且我也很熟练地找到了密道,在黑暗中拉着珺琰七拐八拐也见到了阳光。   樱花依旧繁盛。   我不知为何,忽然想去那绯寒池一看,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浮桥依旧,菡萏却不知何去,栏外树下,添了一只大秋千——也或许从前就有,我没注意到罢了,毕竟那段时间我大部分是看不到什么的。   我让珺琰稍等,去了亭里一看,仔细地看了每一处角落,抚摸了每一个曾经触碰过的地方,却看见一首词题在亭柱上。   夏风弄细水,碧波荡漾,华玉流年几何愁。花影溅满苑,流云缱绻,柳雾初见少年游。   细珠落浮萍,珠玉敲磐,犹记星幽映盏酒。轻蝶戏菡萏,月下白首,夜雨飞霜竹笙奏。   完全怔住,那前几句分明是我当年信口胡诌之句,竟然……那如游龙般的字体,定是绯墨亲手所书,每一横、每一撇,都让我几乎落泪。   我默默从浮桥踏回,冲珺琰傻笑笑,带着他去了重樱殿——果真无人,且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随即又去了松月殿。   软金珠帘,画屏玉雕,一如当年,却觉得陌生。   “这些要是都收缴国库,黎民百姓就要少受多少苦啊……”我看着桌上的玲珑玩意儿,不觉感叹。   珺琰不语,拨开木案上零散的几张宣纸,抽出被压住的一张信封,打开看几眼就递给了我——那是一张药方,寒陨疾。这是种怪病,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患上,但患上后,便经常觉得周身发寒,而死时奇冷无比,面色发青,极其凄惨,且发病前无任何征兆。不知是谁得上这种怪病,那这人是绝对活不过二十的。   方上记着些缓解之法,无心去看,只觉得右下方一只蝴蝶章有几分眼熟   我攥紧了那张药方,想起季若谷确还不过二十,莫不是绯墨想把她接过来……我越想越觉得靠谱,刚想拽住珺琰,却觉得屋里进了些风,花香清溢。   “珺琰,你……”话说到一半就噎在嗓子里,我听到佩玉碰撞的声音,还有旋转飞舞的花瓣。我不敢往上看,瞅了眼珺琰,他竟然还是一脸笑意,丝毫不把我们的行为当做不见光的……   “寒玉。”轻柔温软的声音,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混乱- - ☆、年少   我硬着头皮看着眼前的人,他刚从半空中施然落下,衣袖发丝都被风带着向后飞扬,明媚的阳光就在他身后,他的风华就像从光中走来。我不能在此刻继续失神下去,忙笑道:“玉宫主,抱歉打扰了。”   他也勾勾嘴角,是最疏离的弧度:“离掌门前来为何不提前知会?我好早做恭迎。”   他现在的态度让我不得不觉得刚才那句“寒玉”根本就是我幻听。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快步去拉住珺琰:“不便多做打扰,先行告辞。”   绯墨目光流转:“还未请教这位?”   我皱了皱眉:绯墨早见过他了罢,就在我失明之后……他倒是极有可能对珺琰不利。这时候我其实非常怕他将我们扣下,我也就罢了,珺琰却不能多日不在朝。   “宇含笑,”他笑得从容,“今日一见玉宫主果真不虚‘玉颜’之名。”   “今日我想同离掌门叙旧,改日公子前来必盛宴款待。”绯墨在很明确地下逐客令。 他的眼神朝向我,双眸像是无底深渊。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珺琰眉眼一挑,根本没打算回应他——一个个的都什么死态度啊!   绯墨看向我,眉头微蹙,眼神像是无底深渊,让我心口一阵揪紧,但我还是开口:“我与他同来,自当同去,玉宫主我们还是有缘再见吧。”   “……也罢。”绯墨叹息,右耳一朵玉樱莹莹。   玉宫主何时懂得让步?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注意,一路提防着走出了若绯宫,路上还是空无一人,我回头望一眼,松月殿的门前依稀有个人影,他弯着腰,似乎痛苦不堪,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一直不曾离开我,但我也只把那当做了幻觉。   没有多想,只想着此地不宜久留便速速离开了。   ……视线模糊,思维不清,迷迷荡荡的,像是回到了过去。   淅淅沥沥的雨,是一年的清明时节。   天寒派的后园中,十二岁的孩子在练武,一招一式力求完美,瞳色浅浅,带着微微的蓝色——那便是我。   “你这个疯子!别来烦我!”我怒视一个脏兮兮的男子。   他的眉宇间还存着些英气,却也被那邋遢掩盖了,头发打着结,在雨里咧开嘴角又是疯疯癫癫地说:“我的女儿可美了……”   “是是是,她叫七裳!”我不耐烦道。   心里却是鄙夷,还有些同情:看他年纪也不过三十岁多些,他的女儿与他分离时至多不过才两岁,估计还不怎么记事呢,一个小不点哪来美与不美?   “她叫七裳……七裳……多好的名字……”他又傻笑起来,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来,“她与你的年岁差不了多少,我便将她许给你了,快来叫岳父!”   我对他这种思维跳跃早见怪不怪了,这人自我记事起就在天寒待着,我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用意,怎么会留一个疯子在身边。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疯子名字叫季风喻——是个很不一般的人。   我不再理会他,继续练武,雨丝轻柔地擦过脸颊,酥□痒。   一人自桃花树后走出,脸上虽带着些稚气,却也隐隐是绝代风华——一双眼角微勾的美目已夺去了所有的视线,我虽在暗暗抽气却还是警惕起来:“你是何人?”   来人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轻轻一笑不只能让多少人折腰,可他挑挑眉,笑容里充满了戾气与猖狂:“绯墨。”   他的态度很傲,让人十分不舒服:“后院不得别人出入的。”   “我是与家母来此拜访,天寒难道要拒人于门外吗?”   他冷不丁给我扣上顶大帽子,我一时不知怎么接口——一个少年而已,感觉竟是城府极深。   我握紧剑柄,只看着他,而他盯着我手里的剑,笑眯眯的样子,却似乎很是轻蔑。   我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正值年少轻狂的时候,我开口挑衅道:“我们来比试下如何?”   “不必。”他雪白的纱衣沾了水,却飞得依旧飘渺。   我一剑刺出,不由分说——最快的轻功加上强大的剑法,不信你能挡得住!   可我确实是自负了,他不闪不躲,却折下花枝斜掷向我,打偏了我的剑,我在这刹那间收不住力气,剑锋一偏直直的刺向树下的那个疯癫的人。   不可以!   我强行将剑锋偏开,巨大的劲力让我的手腕瞬间脱臼。   正在傻笑着的疯子目光直直地看向绯墨,笑容停滞了起来:“韶颜……”   我没注意他,瞪向了笑意盈盈绯墨:“你是故意的吗?”   “没错,我这是在帮你。”说罢,他望向树下的男子,神情绝然。   疯子发起抖来,双眼通红:“韶颜,为什么……为什么……你……我要杀了——”   韶颜是谁?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的声音却突然梗在了嗓子里,喉咙正是被什么东西贯穿,血洞正汩汩地流出红色的液体,滴落下来将他附近浅浅的水洼染成了同样的颜色。   我木在了原地,不敢动弹——好可怕,竟视人命如草芥!他只是一个对旁人没有任何威胁的疯人而已!更何况他也算是陪我长大的人,怎么能……最可怕的是,我根本没看到他是何时出手的,以我的能力根本看不出他的内力深浅,也就是说——他比我强了很多倍,只要动动手,我的命就交待在这了。   “呵呵,棠儿,我来……见你……了……”疯子的眼神忽的清澈起来,表情竟温柔如春阳,嘶哑着说出最后的话。   “为什么……”我咬紧牙关,“为什么这么残忍?”   他浓密的睫羽遮住了一双灵动的眼睛:“因为啊……”   ……   窗外雨声渐密,惊醒了一场薄梦。   那是小时候的一段回忆,清明时节,我初遇了如今的玉宫主,原来他的嗜血早在多少年前就展露无疑,亏我在记忆被遮蔽后还一直认为他是个温柔的人……想来真是可笑。   而梦中那疯子口口声声念叨的“七裳”,如今我也早听闻了她的艳名,五大美女之一,想来这样的名字应该不会有重名,那句“我女儿可漂亮了”如今也确实成了真。   五月初四,君朝君炙帝诞辰。   星辰欲落,华池映月,普天同庆之时皇宫大殿前是大设酒宴。觥筹交错、轻歌曼舞,金灯蔓延出去,照亮了一大片繁华,我蒙着面纱,作为当朝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之一”坐在他的身侧。   我体格不似普通男宠那样纤细,习武之人总有那么点气场,我下意识的挺直腰板,做出威严的样子——一派的掌门人自然要有自己的气势。   没想到珺琰悄悄把我拉入怀中,耳语道:“做出点样子不成么……?”   我撇撇嘴,没说话,照着他的意思放松了身体,软塌塌地倚上了他的肩膀,还是放松点舒服……   太可怕了,我怎么在人群中看到了叔父?我吓得一闭眼,更是做出千娇百媚状黏在珺琰身上,好在叔父根本没兴趣打量我,该干嘛干嘛去了,我刚准备松口气,却又听到珺琰近在耳侧的声音:“这模样真是容易引人犯罪……不如就在这要了你吧……”   我脑子嗡的一响,想要弹开,他却毫不犹豫地搂上了我的腰,我抬头一看,他正舔着自己的唇,非常非常的魅惑。   “你、你不会……”我手足无措。   “笨晗儿……”他瞬间挂上了宠溺的笑。   我此时非常想哇啊啊地指着他鼻子骂,但是这时候溜须拍马的人来了,这人竟用“国色天香”来形容我一个大男人。我、我忍……但是下一个更过分,沉鱼落雁等一系列词全部用上了,我当时恨不得下去抽他两耳光让他看清我是男是女再开口。   我的临界点终于在一个人说我一定能生个皇子的时候到达了,死东西,怎么这么不长眼?当我狠狠瞅过去的时候满肚子的怨气化作了一句阿弥陀佛——竟然是珺珞!   他身边就是难掩霸气的珺璟。   据说珺璟已有篡权夺位的野心,而如今在这种宴席上他还是谈笑风生,恭恭敬敬地敬酒,一点都瞧不出端倪,真让人怀疑那说法是否空穴来风。   珺琰虽对帝位不甚在意,但他确实是个明君,皇城外,京城的居民大放烟火,为这位君王祝福着,群臣入座,向珺琰敬酒,珺琰手握九龙金杯向座下众人遥遥一举——   这就是天子的威严。   歌舞助兴开始了,先是听到竹笙悠扬,一群粉黄罗裙女子从左右两边至殿前,挥着雪扇旋转起舞,个个是身姿曼妙,我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听着筝声轻奏,玉笛飞扬,真可谓赏心悦目。   忽的,有花瓣从天而降,红白交错,飘飘洒洒,琴笛合奏也换了个曲调,我不由睁大了双眼,看着这漫天花雨中,一抹浅浅白影似从月中踏出,数十名女子旋转着围成一圈,迎接那白衣女子,当那女子落在中央时,围成一圈的人向后仰去,自我这个角度看,就像是开成了一朵美艳的花,白衣的花神在月华中睁开双眼。   白衣的女子太漂亮了,以致夺去了所有的视线,先前的所有女子不知何时已然退去,独她一人挥舞广袖,随着筝乐翩然而起,姿容绝美的脸上一双美目流转。   “那是谁啊……简直貌若天仙啊……”我开口。   “……她叫七裳,非常有名的舞女。”珺琰亲手剥了一颗葡萄往我嘴里塞,我叼着那颗葡萄,却忘了怎么嚼。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努力啊QAQ、看文的妹纸们不要抛弃窝! ☆、烟火   花止,人退,掌声不绝。   初夏的夜风缓缓吹过,天上的星河璀璨,脸上的面纱泛起波澜,我怔怔的眼神才终于收了回来,我欲站起来,珺琰及时的按住我的手:“会被发现的。”   会被人发现我根本不是这宫里的人……   我低头笑一声:“放心吧,我的身法你还不清楚?”   离去之时殿下的外国使臣正纷纷奉上奇珍异宝,我也无福观赏了,在离开众人视线后,我马上扯下脸上的面纱——感觉那样超级难受,我忍了很久了……竟然被旁人认作女子!   我很快找到了七裳,她正在梳理自己的头发,皎皎月光下素颜的美人长发似瀑,若是寻常男子恐怕早已丢了魂。   我自嘲:这就是断袖的好处。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七裳妹妹如此天姿国色,想必父母定不是平凡之人……”   也许,只是个重名的巧合呢?先探探再说。   “父母……”她的梳子似乎卡在了一个地方,“小女子还从未见过呢。”   我一下梗住——真的是她,七裳。   “在下或许知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我开门见山地说,说实话我真的没什么交谈的天赋。   她却很是淡漠地嗤笑一声:“那又怎样?一个把我抛弃的父亲有与没有有什么区别?”   我很想说你误会了,可我又要怎么跟她解释她的父亲整日疯癫,最后还被人杀了,就死在我面前?   “那你的母亲呢?”我想起她刚才说的,为何连母亲也未曾有印象?   “小女子自小跟随戏班子混饭吃——这样说,公子是否满意了?”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拨下一只金凤步摇。   烛火下,她的淡漠面容如同细瓷般精致,整张脸没有一点瑕疵,我忽的为她难过,颠沛流离的童年是否让她已心如磐石?我小心地说:“或许你的父亲不是将你抛弃,而是念着你的名字直到他死呢?”   她的手一抖,那只步摇掉在了地上,表情却依然装作镇定:“……他死了?”   我点点头,走过去将那步摇捡起来放在了桌上:“我跟他相处的十几年里,他念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你的名字。”   眼前的美人儿似乎不愿相信,哼笑一声:“那有与我何干?”   “在我的记忆里,他确实是个美男子,但是已是神智不清……”我当然不会说他整天脏兮兮的……美化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神志不清……?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她的眼里有了些许期盼。虽然以冷漠来保护自己,但还真是个心思简纯的女子……   我摇摇头:“抱歉,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我可以陪你去找线索——”   我早就觉得这个疯子身上绝对有我不知道的秘密……还有一点,他是绯墨亲手杀死的。只是当年绯墨到底为什么要杀了他?难道只是一时兴起?我也想知道绯墨他当年的动机。而这些,我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没有告诉她。   她低着头不说话,似在苦苦思索着什么,许久,她抬起头:“你又是什么人?”   我一愣,才哈哈笑道:“忘记了……在下离昭晗。”   “你是‘点冰蝶’?”   “咦?姑娘不是不踏足江湖吗?怎么会知道在下的名号?”我确实有几分惊讶,毕竟让一个美人记住自己也是件很自豪的事。   “我相信你。”她的眼神坚毅起来,“请帮助我。”   我有几分讶异,却还是笑起来:“自然愿意为美人效劳。”   我将除了他的死之外的事全都告诉了她,不过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她点头道:“小女子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从小跟着班子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公子可知道西城百凰?”   “西城百凰?自然是晓得的。”   传言说西城百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间世事凭他掐指一算自能得知,而他早年也算是游历江湖的前辈,对上一辈的是应该更是了解才对。西城是指我国的西乌城,百凰则是他的字,他的名号太响亮,以至于根本没人知道他的原名是什么了。   “他总是提出一些很古怪的条件……我担心……”我说。   她却坚定地要摇头:“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更变了,公子若是怕了大可不必同行。”   听她这话我笑了:“既然决定陪姑娘同行了,怎会再更变?也别公子公子的叫了,叫我昭晗便好。”   “那唤我七裳就好了。”她道,“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些事要办,若公子得空,我们后日就动身如何?”   “云起客栈,随时恭候。”说罢,我回身离开了。   只叹人生无常,造化弄人,而绯墨的身上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虽然我知道自己与他已没什么关系了,但是潜意识里对他的追寻一直没有停过,就好像少年时他送给我的扇子,即使在失忆后,我也未曾让它离过身,就好像他送给我的玉箫,如今我都留在身侧……真是够傻……   行在长庭,遇上了一个女子,就是上次在御花园匆匆一瞥的——   她一身水蓝华裳,月下花影中背对着我独自站立,双手应是合在身前,一圈流珠发饰绾住三千青丝。   这次看得清晰,我脚步顿时僵硬——   若寒!   陪我长大的侍女,俨然已是亲人的存在,我想上前去抱住她,可又想起她应当早已忘记我。在数年前分别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此后的命运。   当年我磨着珺琰说当时的事,他的语气竟然有几分敬佩:若寒当时跟随上山,想以自己的性命作交换求他们放我走,在琉玉山庄外苦求了半个月,最后晕倒在庄门前,想想那时,正是我逃走的日子,如果当时我到庄门前看一眼,今时的一切可曾会是这番样子?   当时我逃走正好遇到了珺琰,他没追我而是回了山庄,刚好遇到有人在拖着虚弱不堪的若寒……他正还没消气,刚好拿她开刀(他当时的说法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收留了她)。珺琰对她说若她喝下忘魂汤必放我走,我其实早已逃之夭夭了,她却去做了那徒有虚名的寒妃,忘却从前,独守清寒。   是我对不起她……   “若寒……”我上前唤道。   她缓缓回头,玉珠轻扬:“你怎可直呼本宫名号?”   她的眼底尽是哀伤,根本没有在意名号的意思,我却怔了怔:“若寒……你真的……”   “我觉得你……好眼熟,我们曾见过?”她轻笑,很疲惫的样子,“不对,我们一定认识。”   我走近她:“陛下对你好不好?”   “无所谓好或不好,他有意却无心,”她还是挂着笑,肩膀瘦弱,让人心疼,“本是毫无纠葛的两人硬放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呢?”   “你……”我想说话,嗓子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垂头无言。   “没想到在临走前还能遇到一个故人,我很满足了……公子可否陪我走这最后一程?”她抿着嘴角,那里却还是垂下殷红。   “你这是怎么了?!”她的身体如枯叶般,失去了力气地下坠,我闪身过去,环住了她。   她无力到几乎睁不开双眸,手却还是抚上了我的脸:“昭晗,真的是你……我好幸运,还能再看你一眼……”   “你怎么会想起我?”我让她靠在我怀里,她轻轻依偎着,一如当年。   “忘魂汤无解药,但已青霜毒……可以……毒发后,还能再苟活一个时辰,真是……太好了……”她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滴到我的手上,已是冰凉冰凉。   “你为何要这样!”我知道,青霜毒不算什么厉害的毒,但与忘魂汤一起服用,最多活不过一个时辰,唯一还好的是,死之前不会有痛苦,只是感觉又困意,睡着了,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我脑海中……总出现……你的影子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她双唇渐渐失去血色,手指也颤起来。   我鼻根发酸,真的是非常难过。   “少主啊……自你十三岁我就看得出……你满心都是那个‘玉颜’了,可是我……”她闭上眼,泪又浸湿了她的睫。   我紧紧抱住她,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黑夜的幕布上是烟花如梦,剩下的时间里我们聊到了曾经的许多许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眼角也开始湿润起来,但我们还是一起笑着,回忆过往那些开心的日子,回忆我还是“少主”的日子……   城外烟花未尽,她的生命却将至衰败。   “昭晗,”她的眼睛很明亮,但那是燃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如果你爱他,一定要好好待他。”   “……嗯。”我握住她的手。   “……毕竟你曾……伤他一次。”她的声音渐渐细若蚊鸣,可我还是捕捉到了。   我……伤绯墨?   但在此刻这种事成了其次,若寒的身体在我的怀中渐渐冰凉了下去。   我把她抱回清寒宫,放到床上,抹去她嘴角的血。温柔浅笑的女子,如同睡着般安安静静。   若寒,你让我好好待他,其实你不知道,那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正如你所说,本是毫无纠葛的两人硬放在一又能怎么样呢?   我走出她的寝宫,在偌大的皇宫内突然就迷茫了起来。   玉柳随风烟花绽,深晚庭,却把生死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竟然是去年新年首次发出来的。。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这又是一年新年了。。 ☆、百凰   黑夜弥漫,热闹的气氛渐渐散去了,我说自己会尽快回去,而现在想必人都已经散尽了。   去素銮宫找珺琰。   这一路,我走得很慢很慢,脑子里不断闪过曾经的画面,在回忆里走过了一圈的我此时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语,我突然想起了已故的父亲,想起幼时他教我练武时的严肃样子,教我做人要如君子般谦和如玉——即使他本人脾气很躁,想起他时常在梦里唤我母亲的名字……我从来没有听清楚他的梦呓,我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姓甚名谁,只知早在我出生没多久时,她便撒手西去了……   我的父亲是个痴人,此生全部的爱恋都留给了我的母亲,所以他在回忆里过了半辈子,我怕我也像他那般,独自在回忆里度过人生剩下的日子。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轻纱明帐,玉屏栏雕。   “珺琰……”我看着在案前坐着的他,他撑着额头,似乎疲惫之极,“若寒死了。”   他的表情无一丝变化,估计连牵动脸上的一块肌肉都可能累垮,我也头一次发现,他比当年瘦削了不少,下巴尖尖的,看上去身体不太好似的。   “你怎么想?”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事到如今,还能想些什么?”这种事难道也要怪在他的身上?那也有我的责任,若不是我当年匆匆离去……   久久,室内寂静无声。   “昭晗……”他喃喃地轻语。   “我在……”走过去,才发现他睡着了,全无防备的样子。我怕弄醒他,只轻手轻脚地扯张薄毯给他盖上。   风过烛光摇曳,我走出门,又回身把门带上,他的面容就在我的视野里渐渐化作了一条缝,然后隔在了雕花门之后。   珺琰,这样的你让我怎么忍心伤害……可我待在这宫中又有多少意义呢?   “珺琰,我走了……”最后的话,消失在风中,无影无踪。   第二日,七裳就到了云起客栈,看来比我还急,但她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你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哪辈子能到西城。”   我带着起床气,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在此之前七裳姑娘能否先遮住你如花似玉的脸?”   这确实是很有必要的,至少能省去很多麻烦,人长得太出众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想当年轻蝶姐在承诏遇上的乌龙事件……我记得虽然男子都在赞叹,但也听到了不少女子在骂着“狐狸精”“不要脸”等词,不过那事明明怪新郎朝秦暮楚,轻蝶姐做错了什么吗?   我在那之后问过她,她却只笑笑,并没有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估计这种事遇到太多反而不在意了吧。   江湖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其一的五位美人我如今就见到了三位,夫复何求啊!   七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跟她坐下商量了一下赶路的计划,便打算早早动身,坐在客栈大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生怕跳出来几个不识好歹的流氓……倒不是怕打不过,而是怕让人发现我的行踪,天寒是武林正派,与之结怨的歪门邪道实在数不胜数,虽然不足为惧,但只有我孤身一人加上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倒也有几分凶险。   集市上买不来什么好马,我花了血本请住在客栈的一为江湖侠士割爱,终于买来两匹——体格矫健,双目明亮,绝对是千里良驹。   七裳换了身利落的胡服,又用面巾遮了脸,英姿洒脱的样子实在让人想不出昨夜的盛宴上她还是那般千娇百媚、舞姿蹁跹。   花了一个上午准备了一路上的盘缠,当日下午便立即动身了,开始我还担心她是否受不了这一路的奔波周折,但看她坚定得很,我便也渐渐打消了劝她回去的念头。   一路上并未耽搁,算得上是日夜兼程,明明也不赶时间,但心中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思一直催着我们加速前进,有时候半途没有客栈,我们便在树林里露营,便互相讲起自己的往事,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她说道小时候跟教戏的师傅上街买糖葫芦听到琴楼上一个公子素手拨弦的事,脸上是掩不住的幸福表情。我挪揄道:“是不是看上人家翩翩公子了?”   她却说:“小女孩哪懂什么男欢女爱,只是怀念能拉着师傅的手上街买各种零嘴的日子……还记得街角小铺子飘出来的桂花糕的香气,真的好久好久未曾闻到过了。”   果然普通女子的爱好这大美女也一样得有,买东西、吃东西……   现在的七裳完全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怀念的确却是年的桂花糕,我想起我的童年,几乎都是在习武中度过,最幸福的事便是父亲检查时若表现出色,就会得到父亲从外面买来的糖画。天寒派是什么地位?什么好东西没有?可偏偏这种不起眼的小玩意在我的脑海里留的印象最深。   我便跟她讲小非儿的事,小屁孩子小时候可做过不少引人发笑的事,越讲,越觉得思念。   “你都有儿子了?”她似乎不太相信。   “没错,内人可是大美人一个,丝毫不逊于你哦。”我开始瞎吹。   “那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说出来也好震震我啊。”她笑了。   我一时迷茫起来,吹过了……拿什么名字来糊弄她呢?一时把江湖上排的上名的美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印象中,见过最美的是……我强行中止了自己的想象,可能是我的表情实在有些“悲伤”,她竟也不往下问了。   快到西城了——感觉离真相要近在咫尺了!   西城的城门非常古朴,是经历了上百年风沙磨蚀留下的历史沧桑感,西城再往西便是沙漠,终年酷热难当,可这里又是繁华无比,许多异域来客都积聚于此,是我国贸易通货非常重要的一个城市。   而有趣的是,西城的人大多都没听说过“西城百凰”这个名字,而此人的名字在西城之外那可是响亮了整个江湖   此时七裳才知道问我:“你知道‘西城百凰’具体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我坏坏地笑,“那怎么够格当掌门啊?”   这些天来与她关系已变得非常之好,不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年纪,要不我早开开心心的多了一个妹妹了。   梧桐庄——正式西城百凰的住所。   如此炎热之地本不应该生长着如此翠绿的梧桐,可它们却是比其他地方的梧桐树更加苍翠,竹林醴泉,环境是清幽的很。七裳没想到那人竟住在这样一个地方,毕竟算不上江湖侠女,对于这些江湖人的事她知道的其实不多。   轻门熟路地找到了翠竹居,一张案几前坐着一个轻阖双目白衣少年,他的面前正放着一把古琴——美景、美人!   ——如果你这么想就错了!   我在脑海里对旁边的七裳说着上面那句话,而七裳显然把他当成了百凰,开口道:“阁下可就是西城百凰?”   西城百凰哪有这么年轻?我心中道,不过先不开口道破,看那家伙怎么瞎诌。   少年微微一颌首,不说话。七裳接着说:“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请前辈开出条件。”   他目光飘到了我的身上,打量了几番,露出了一个表情——非常非常奸诈以及得瑟:“老子要鸡奸他!”   一句话,把这么好的景致全破坏了,我无奈地笑了笑,七裳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向那个少年。   “子玄,别闹。”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帘后传来,正在大笑的少年突然住了口,一脸挑衅地看着我。   很久以前,我是来找过百凰办事的,他的要求倒也没啥,不过是要个美人在身旁服侍,但是年轻的我非常不屑:多大的年纪了还想跟我们这些年轻人抢资源?便从雪月馆花了并不多的钱买到了一个非常不好调教的小倌,扔给了百凰。   注意:不是不好调教,是非常不好调教——那一年雪月馆左楼差点被这人闹得天翻地覆的,真有他的,我便让他来折腾百凰,过了一段时间,百凰差人送信给我,让我去他那一叙,我想着反正这事我也办成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美男也是美人啊,不能当我不守信吧?估计是被折腾的受不了了想退货?   我笑嘻嘻地想去看好戏,发现那小子竟然被百凰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百凰特地设席摆宴,想要交我这么个忘年之友,我自然是非常乐意的,只是那小子一直以愤恨的眼光看着我,并且整场饭局他都没有坐下,扶着腰偶尔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似乎某个地方很痛……   我笑着开口:“百凰,这臭小子可还听话?这次我可又来麻烦你了,你想要几个美人?”   七裳终于搞明白这是什么个情况,脸变得通红通红的。   少年似乎十分不满意:“老子看你旁边这位美女就很漂亮啊。”   “少来,这是我妹子!”我瞪过去,旁边的七裳一直没说话,估计是实在受不了这人的市井气。   “子玄,退下。”百凰说道。   白衣少年很不服气的回瞪我一眼,哼了一声就踢着腿走了。   “说吧。”百凰倒是开门见山。   “韶颜是谁?”我也不跟他拐弯抹角。   “季风喻的妻子。”他说,“许多年前被称为‘天华琼仙’。”   “季风喻……?”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七裳这时候开了口:“南苑季家……”   季家?!绯墨的家族?我这下猛地想起来了很多事——   ————————————————————————————————   “为什么这么残忍?”“因为啊……韶颜,是家母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百凰、次奥、叫百度更贴切……【喂你在吐槽什么!】这一章是最近新增加的、充满了我最近文风的吐槽风格……= = ☆、定数   我脑子嗡的一声——那疯子……不,七裳的父亲为什么会呼喊韶颜这个名字?似乎还想要……杀了她?   百凰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而韶颜,就是重璎。”   这下不只是我,连躲在一边偷听的那小子都惊讶的啊出声来,七裳倒没什么反应,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重璎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惊人的影响力——当时的江湖没有几大美女一说,江湖公认,若绯宫宫主重璎是惊世玉颜,没有任何女子能比得上她的,而她又亲手谱写了《绯樱式》……   有人说重璎根本就不是人,说不定就是个妖女,出来霍乱众生,难以置信的是,这么说的人竟不在少数。   “绯墨的母亲……是重璎……?”这也就难怪若绯宫这么神秘而强大,原来是子承母业——当然,不得不承认,绯墨丝毫不逊于他的母亲。   “你就想知道这些吗?那这位姑娘呢?”百凰的声音在这炎热的气息中,有种能让人镇定下来的力量,这或许就是那些来寻求答案的人没有因为太过震惊而撞死在这的原因吧……   “小女子名为七裳,想要知道家父家母的身份,小女子戏班出身,身上并无明显胎记……”   我补充者他父亲的事。   “这件事……终于还是要抖出来吗……”百凰叹了口气,似乎很是苍凉。   “前辈您知道什么请一定要告诉小女子!”七裳听他这么说,一下焦急起来。   “江湖上已尘封的秘密,何必再说出来横生波澜。”百凰语气淡淡。   听他这意思是不准备说了?七裳的身世真的有那么神秘吗?那疯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说道:“百凰你若是担心我们会说出去那大可放心,若此事牵扯太多我们只当故事听过,若有生死恩怨……”   我看了眼七裳,她坚定地说:“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掀起血雨腥风——更何况小女子没有那个本事,可小女子坚信自己至少有知道自己父母是谁的权利。”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进来说话吧。”   我们刚进到翠竹居里面,门就从里面锁了,七裳还惊愕着怎么回事,外面马上传来少年拍门的声音,不过他喊得声音不甚清楚——原来这个简单的小屋隔音效果竟如此之好。   百凰从帘后走出来,依旧是当年那张脸没有变过,就是人终日在房间里闷着,似乎又变白了,真怀疑他是不是个老妖精,要不怎么啥事都知道容貌还一直保持在三十岁上下?他本就生得英俊,现在更是有成熟男子的韵味。   在他要求下,我们发了誓,他才开口,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我们震得半晌没有反映过来:“在天寒派的那个疯子——他才是真正的季风喻。”   “你说什么——?!”我和七裳难得的异口同声,只不过她的声音比我要高出好几个调。   “是谁?谁把他变成那样?”“那季家的老爷是谁?”   七裳与我先后开口,不过侧重点完全不同。若真是那样,那他与重璎岂不是夫妻?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百凰揉揉额角:“那都是同一个人——上一代若绯宫大护法。”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这事确实十分复杂……”   “前辈快说!”“少废话!”   自然,前一句是七裳说的,后一句是我实在不耐烦了……   “既然那个疯人才是季风喻,那么后来的季风喻自然是假的,但是却是真的季风喻娶了重璎,若绯宫大护法季鹏本是重璎非嫁不可的人——为了增强若绯宫的实力。”百凰连着说了好几个同样的名字,我差点给绕晕了,“但重璎是一般女子吗?怎会听若绯宫那些长老的话,二话不说,嫁给了季鹏的哥哥——也就是季风喻。重璎对季风喻并没有多少感情,纯粹是为了摆脱长老们的控制。”   季风喻……我渐渐有了印象,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二十几年前也是个一笑倾天下的人物——突然又想到了那疯子的脸,这么一重合,突然就感觉心惊胆战。   这个人,难道就是绯墨、季凰烟、季若谷的爹?!那七裳岂不就是绯墨的姊妹?人说季家出美人,我这下彻底信了。   “真正的季风喻啊,其实只有一个女儿——就是这位姑娘。”   “也就是说后来季家的儿女其实都是季鹏的后代?”我感到非常不可置信。   “……还有个儿子,叫季绯墨。”什么?!这一下牵扯太多,我的脑子完全转不动了——绯墨,杀了他爹?这不就是杀亲吗?他又为何要娶季若谷?这一下千丝万缕,如同蛛网般交错相织,更是摸不着头绪。   七裳又问道:“那我的母亲呢?她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牵扯的就更多了……”百凰说。我诧异的看着七裳——怪不得她的身份在来找百凰之前毫无线索,这么多牵扯的线索若是传到江湖中去定掀起轩然大波。   “……她叫墨棠。”   “墨棠?!你是说先帝的棠妃?!”显然七裳知道这个,而我听到这个名字直接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趁着战乱从宫中逃出的奇女子,怀中抱着的孩子竟就是七裳吗?   恐怕她是怕自己逃走后孩子在宫中无依无靠吧……原来这个女子拼尽全力爱着的男子就是季风喻?   “君锦之战的三年前,墨棠被迫入宫做了棠妃,当时她与季风喻定下约定,若有再见一天,定白首不离。当时墨棠其实已经有了季风喻的孩子……”   “就是我?”七裳问。   百凰点点头:“但是三年后君锦之战墨棠从皇宫中逃出来时,却发现季风喻已有了妻室——韶颜,他们甚至也有了孩子。”   “绯墨?”我开口。   “别插嘴,”百凰道,“没有男人能拒绝得了重璎这样的女子,季风喻也一样,但是他内心可能还是爱着墨棠的,季鹏知道季风喻已经要了重璎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趁一次重璎不在,囚禁了季风喻,并且折磨他。两人本就是同胞兄弟,所以重璎也一直没起疑心。”   这么想想季鹏还真可恶,为了个女人残害自己的兄弟。但也就是说,发生的这一切重璎都不曾知道?而估计真正的季风喻误会重璎与季鹏联手,所以心里恨透了他们两人,而重璎的儿子——绯墨自然与她有相像之处,所以才会被错认……   “当墨棠找到季家的时候,真正的季风喻正被囚禁着,他听到了外面墨棠哭泣的声音一时急火攻心,不惜逆用内力,强行冲出去,墨棠刚好看到了此景,估计是心痛欲裂,而季鹏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杀了他们,这时候却有人救走了墨棠……”   七裳是在听他母亲的故事,而这事儿这么离奇,都可以拿到天桥上去说书了……   “是谁?”   “离啸天。”   “什么?!”前面的江湖秘辛虽然很让人震惊,但是说到这里竟然还牵扯上了我爹?!   “别一惊一乍的。”百凰给我记白眼,“可惜当年离啸天并没有在意被落下的七裳……七裳姑娘,你会恨他吗?”   鲜少露出笑颜的七裳在此时笑了:“怎么会?我很感激他救了我的母亲,等有时间,我会去亲自拜访他。”   我说:“可是我爹早驾鹤西去了……”   “那人是你爹?”七裳惊疑地看向我。   我苦笑道:“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你俩还听不听啊,不听别耽误我时间啊。”百凰说。   我知道他确实把我当朋友了,平常人他哪有时间跟他们磨叽这么长时间?   “百凰哥,别这样,快快,接着说!”我讪笑着望向他。   “据说季风喻表示只要不杀了他的女儿他愿意付出一切。于是季风喻似乎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当墨棠央求离啸天回去救他们时,季风喻已武功全失,疯疯癫癫、七裳不知所踪。墨棠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临终希望离啸天能好好照顾季风喻。可季风喻总是发疯,久而久之也就听之任之了。后来重璎知道了这一切,便下令折磨死季鹏,季鹏真的是未得善终啊……”   百凰说得很简略,但我听完这段故事还是不由唏嘘:世间怎会有这样的苦命鸳鸯……这样一来,季家被灭门这一事我也突然有了想法——大概是绯墨为了替他父亲报仇吧,可讽刺的是,亲手杀死他父亲的,正是他自己,不过想到这里,我又忽的记起来当年季凰烟说的话,他说绯墨是为了修炼“魔功”……《绯樱式》本就是若绯宫之物,怎有为抢夺秘籍而杀尽全家一说?   等等……我没听我爹提起过墨棠这个人啊,他跟墨棠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会舍命闯到当年若绯宫宫主的家里……?但是我爹只爱我娘这一点我是非常坚信的!   回头看一眼七裳,她的眼泪早已顺着下颌落下,滴到了她握紧的手上——也是,谁人听到自己的父母受过如此多的苦还能坦然对待?   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问:“百凰哥啊,那你知道我爹跟墨棠七裳的娘什么关系不?”   他瞥我一眼:“你傻吗?难道你爹从来没告诉过你你娘就是墨棠?”   作者有话要说:好纠结的一章……乃们能理解么。。= =专注吐槽三十年、你值得拥有……【滚】 ☆、往事   百凰这样直白的话让我根本没有曲解的可能,我娘——是墨棠?   于是我干笑道:“搞错了吧……”   他也不打算再给我解释:“信不信由你。”   微风吹过竹叶发出簌簌的声响,泉水淙淙,天高地远,全世界而似乎一下只剩了我独自一人。   如果真是那样,按时间来算,七裳与我岂不是姐弟?   我怔怔地看向她,她也正看着我,两个人一下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前些日子我竟然还一直说要她当我义妹……而此刻我们却都像命运手中的棋,被翻来覆去地玩弄,——憋屈的要命。   而上一辈的关系实在太复杂了,爱恨交织得让人心惊胆战。墨棠与季风喻明明是相爱的,可因为各种原因竟一个死一个疯,不得善终;重璎与季风喻明明是毫无交织的却因为一个季鹏都成了命运的牺牲品,一个折了神智、一个折了年华。   回去的路上显然没有来时的轻松,我们一直沉默着,其实我觉得有必要与她说些什么,但我不知道怎样开口,看她几番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心情是与我一样的复杂,除了必要的交流,我们都只顾着低头赶路,连看对方一眼这样的勇气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顶多觉得困扰,豁然开朗之时却发现如此沉重的背负已经强加在了我们身上。   快到京城时,我们才寥寥说了几句话,她问我:“你知道重璎在哪里吗?”   重璎前辈早已退出江湖,有人说,她是去寻仙了,有人说她练功走火入魔,早已入土了,也有人说她在若绯宫研究更强大的武功秘籍,不过我出入若绯宫数次,从未见过此人。   但自从季家被灭门一事后,多少年来。再没有人见她露过面。   我摇了摇头,对她说:“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人世纷争太过复杂,我想就此幽居。”   我惊诧地看着她:这样漂亮的美人竟再也不会出现在人前了吗?   “你还如此年轻美貌,怎就有了这种避世的想法?”   “容貌?”她低头笑了笑,“等人老珠黄之后谁曾记得我当年容貌?纵是绝世佳人到头来不过红粉骷髅。”   我忍不住过去抱住了她,她的身子似乎一僵,便也没有其他的反应:“去我那里吧,帮我照顾你的侄儿。”   “难怪第一次见你就有种信任感,像你这样俊逸的男子我竟没有丝毫动心之感,原来都是命运造作。”   我笑起来:“原来你一直不肯叫我声哥哥就是因为早有预感了啊。”   她没有说话,我却感受到了她的肩膀正在轻轻抖动,头埋在我的肩膀上,似乎在小声抽泣。   我微微一笑,缓缓环住了她:“姐姐,你若愿意,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让你免受世事纷扰,清闲自在。”   阡陌小路上忽的飘起了雨,星星烁烁,迷离了远处的青山黛眉。   ……这样一来,我们也不再像那样沉闷了,她也渐渐承认了自己有这么个弟弟,原来那样淡漠的神情也不太常见了,竟渐渐有了长姐的架子,以教训我为爱好……不过我倒没什么意见,因为多了一个亲人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我们便临时改道回了天寒,再回天寒的路上,还路过了承诏,绯墨现在可谓是叱咤江湖了,不知哪儿放出了消息,若绯宫在承诏,现在的承诏比往日要热闹得多——许多人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来拜访那举世无双的玉宫主。   我却不加停留,怕想起那些陈年往事。   前些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雪月馆被完全毁掉了,成了一堆废墟——听说当火灭了的时候数不清的人都去翻找那堆废墟,希望从中找出些什么宝贝——啊,事情是这样的:玉宫主的夫人说在那里曾见到过一个不好的人,玉宫主当即差人就把这座美人馆焚成了灰,精致的楼在烈火中烧了一夜。   我早就怀疑季凰烟说的某些话可能是虚假的,如此想来,绯墨与季若谷并没什么直系的血缘关系,江湖上人人都把他们两人的事传为一段佳话,虽未生儿育女,但却是相敬如宾。   突然发现,现在自己想起那些事情来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难以接受,反而自嘲地想:那“不好的人”大概就是我,我是可能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一只害虫。   早听说过这雪月馆背后的老板是个大人物,这下却连个脸都没敢露,估计是怕极了玉宫主吧。江湖上对此事众说纷纭,有人倾羡郎才女貌的两人,但更多的人是看出了绯墨的独断专横,行事作风更倾向于邪教。   不愿再多想,三个月都未回到天寒,只觉得挂念非儿。   回到天寒,就看到了陶灼坐在大殿里摇着他那把破扇子,他竟然完全把这当自己家……也罢,多一张嘴又吃不垮天寒……   “陶灼,见到非儿了吗?”我急急切切地问。   他扑哧一笑:“掌门太辛苦了,又当爹又当妈的,这么挂念自己的儿子……”   我忍住敲他的念头:“少废话……”   “真不巧啊,他跟着新来的女弟子出去……嗯,实践了。”   “得了吧,出去玩了还差不多!”我颇有些无奈,“对了,跟你介绍一下——”   我带着七裳走过来,她还非常客气得冲陶灼行了一礼,陶灼眼放异光,在我耳边唧唧歪歪道:“离昭晗你太有福气了,这姑娘是谁啊?你儿子的娘?”   我特别想给他一拳让他好好清醒一下,七裳就说到:“小女子七裳,昭晗的长姐。”   陶灼马上恢复到他那“雅公子”的样子,“啪”地收起折扇,像模像样地抱拳行礼:“在下陶灼,姑娘原来是赫赫有名的七裳,在下真是三生有幸能见到姑娘。”   陶灼怀疑地看向我,估计是不相信我去哪儿弄来个这么漂亮的姐姐。   我没搭理他,问道:“安子霄呢?你怎么没与他一起?”   陶灼叹道:“那家伙没人性啊,出去弄了把宝剑,正在练武场兴奋着呢,眼里哪还有我?”   我也懒得再嘲笑他:“让他宣布下去,天寒派即日起有了第一位副掌门——七裳。”   ……在大殿内闲谈了会儿,有人来报:“掌门,少主回来了。”   我马上站起来:“在哪?”   “应该是去后园玩耍了。”   ……后园?我记得那个地方我已经封了……但是为什么封了那个地方我却不太有印象了,可潜意识里总觉得那不是个好地方,难道只是因为当年亲眼看到七裳的父亲死在了那里?   “姐姐,一起去吗?”我不再皱眉,冲七裳笑笑。   她怔了怔,微笑道:“当然。”   后院许久无人打理,曾经繁密的桃花树几近颓落,荒草萋萋,远远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往树上攀爬,却似乎摇摇欲坠——果然,他一个不稳,就掉落了下来。   我虽然有百分百的信心能接住他,但还是吓得心脏乱跳,一个闪身,稳稳地把他抱在了怀里:这小祖宗还真能惹事。   “非儿,”我严肃道,“怎么这么调皮?”   他一见到是我,两眼立刻泪汪汪:“爹爹……他们说,你回来了我是想爬高点看看爹爹你在哪里……”   他抓住我的前襟,嚎啕大哭,我搂着他的小脑袋,心里内疚得要命,他还在我怀里闷声道:“爹爹你坏死了,扔下我就不管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回来吗……”   这死小孩说话还挺煽情,我马上说:“以后不会啦。”   但是小孩子的脾性就是变得快,看到了一旁的七裳,注意力马上就被带走了:“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我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不是姐姐,是姨娘!他是你爹的姐姐!”   七裳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非儿的头,非儿倒也不怕生:“姨娘,你身上真香,不像我爹似的……”   “臭小子,有了姨娘忘了爹!以后娶了媳妇你老爹我还怎么过活啊……”   七裳笑了出来,我也跟着笑了,只有非儿认真地挥着小手:“非儿不要娶媳妇!非儿会陪着爹爹的!”   我说:“那可不行……”   笑着笑着,无意中一回头,却看到一只秋千在孱弱地摇摆,我脑子瞬间一空,笑容立刻停滞在了脸上,人也直接僵在了原地。   “昭晗,你……”   “不……”我喃喃道,“不是的……”   “爹……?”   “不会的!!——”我手一抖,非儿竟然被我摔到了地上,大哭起来,我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快快离开此地。   “离昭晗!你怎么了!”是谁?谁的声音如此焦急?   我的双脚却下意识地移动,想把自己带离这个地方,脑子里像是钻进去了无数的蚊虫,嗡嗡作响,扰得我头晕脑胀。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仍是觉得刚才脑子里的景象已能把我千刀万剐。   把自己窝进了被子,心脏开始有种绞痛的感觉,浑身发冷,我在床角瑟缩着,几近昏厥。   离昭晗……你真是够狠心,你怎么可以……天下想必没有比你更无耻的了!   当年若绯宫弟子刺骨的眼神、蓝夏风恨不得杀了我的态度、南轻蝶见到我总会在眼底掠过的哀伤之意,我全都明白是为什么了——   因为我在狠狠伤害过绯墨后,又心安理得的忘掉;因为在忘掉后,我竟又回去找他;因为在他报复过我后,我竟认为是他薄情,在心里恨透了他……   而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我自作自受。   作者有话要说:吾辈勤勤恳恳地码字码了一夜…… ☆、巫月   大概是六年前的花前月下,就在那架秋千上,我亲手将锋利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膛,我甚至都还记得那利刃上闪烁的寒光甚至都刺痛了我的眼睛。当时绯墨看我的眼神甚至没有一丝哀伤或是绝望,只是很平静地望着我,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皮肉的撕裂。   我的手在颤,我不敢去看他的血是否已漫过了我的手心。只是他的表情一直都那么平静,他绯色的衣衫依然在风中起舞——我看着他,宁愿那种伤害在自己身上重复千次万次,也不愿承受那种无底深渊般的眼神,像是彻底的纵容抑或是憎恶到无以复加,让我感觉我从未在他的眼里出现过,我什么都不是……   我从答应父亲杀死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后悔了,可是这件事,偏偏是他最后的遗愿。原先并不懂父亲为什么非杀绯墨不可,自从知道上一辈人的纠葛后,我似乎明白了些——上一辈人的血债,竟然要下一辈人来血偿!   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当年抽出匕首时我是怎样的心情,但我知道,我一定流出了眼泪,因为他最后的身影,终于在我的视野里模糊了……他当年是多么的信任我,若不是毫无防备我怎能轻易伤他要害?   我仍记得他的嘴唇突然离开时那一刹那的凉意。   那种后悔,延续了两年,让我痛苦得夜不能寐,所以当他再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甚至觉得终于要解脱了——没错,就是天寒灭门的那一次,可我不能让天寒就此没落,所以我的剑尖再一次指向了他……他为何当时没有杀我?是为了像这样折磨我吗?   而当玄冰玉被我吸入身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终结在那里了,但我潜意识里最后悔的那件事,我还是拼了命的想去忘记它。   于是,当玄冰玉离开身体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的记忆补全了,可我却独独没有能忆起那件事——因为它藏在我心底的最深处,折磨着我的灵魂。   绯墨,原来真的是我伤了你。   绯墨,原来我才是那个狠心的人……   绯墨,现在再谈抱歉,是不是迟了太久太久……   直到许久之后,我才能从床上下地来走走了,副掌门接管仪式也匆匆办过了,在此期间,我无数次想过要去找他,却又一次次扪心自问:我到底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   七裳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我,却总是叹着气出去,可能是我的样子实在太落魄,任谁都看不下去。   我忽的想起了当年一个人烂醉在京城街头的时候,那时候是否也一样如此凄凉?   因为想起了珺琰,所以我找来陶灼问了问,朝廷竟然出了大事——仲秋,天下大变,朝廷动乱爆发,锦渊王策划许久终于发兵,直取京都。皇上虽早已发现势头并竭力压制,却还是压不住他的野心。   有人戏称这是本朝开国以来的第二次“君锦之战了”,十几年前的那一次,是锦檀王与君宇帝,这次又是锦渊王与君炙帝。有好事的人特意去查了锦渊王与锦檀王的关系,竟揭发出了惊天大秘密——珺璟原本就不是君宇帝的五皇子,他原就是锦檀王的独子!只因当时真正的五皇子夭折,年幼的珺璟尚且不懂事,在不知何人的劝谏下,珺璟才免于一同遭受满门抄斩。   那个好事的人虽然被处决了,但却堵不住悠悠之口。   珺璟素来与洛隐王珺珞关系密切,私交甚好,虽说现在是珺琰的朝廷军占上风,但若珺珞派兵协助锦渊王,那情势就极有可能不妙了。   我还是撑起自己的身体,走出了许久未踏过的山门,又路过承诏,却已没有勇气停留,不知珺琰如何,且去京城罢。   白马西风又仲秋,叶落不语,踏碎一片萧条。   虽然早有准备,但也确实没想到京城外已有十里连营的阵势,京城内估计更是重兵把守。我不可贸贸然闯进去,若出了意外,肯定又是珺琰的一个负担。   转头去了琉玉山庄,这次却一个人都没有。   ——罢了,本来朝廷纷争江湖人还是少插手的好。   回到天寒,却从陶灼七裳那里得到了一封信,无署名,纸质轻薄,还带着幽微的香气。开始我还想七裳身上的香味似乎不是这样的,等我稍稍回忆起的时候,我的手却很没出息的颤了——   拆开,一张蚕纱,上书极为熟悉又是极为俊逸的字体:   月满也,巫月薄雾初开时,天涯尽。   是绯墨……   我将这信紧贴在胸口,不知为何,感到眼眶热热的。   他或许并不知道我忆起了从前,曾经那么痛彻心扉的事。   “是你爱的人吗?”七裳问。   “可惜我们注定不能白头到老。”   最近一次月满是九月十五,巫月崖终日浓雾,唯有申时雾散,天涯尽,那便就是巫月崖的最高处,人称那里是天涯尽头,再无路可寻。   不论如何,他找我到底有无目的,我都要去,而为从前或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只身一人,来到罗盛。   罗盛,君王朝最美的城市,与他相比承诏还只能屈居第二。   巫月山,据说住着仙人,有人说就是写出来十大秘籍中带有“仙气”那几本的神仙,传的有模有样的。山高入云,勾月时最为飘渺,可此地山路崎岖,盘松嶙石,偶尔还有狼出没,也少有人到访。   从山脚往上看,仰得脖子有些痛,脚下施力,跃上一块凸石,又跳,攀上一条怪松,就这样一直往上,我倒没有觉得很费力。要说,这山根本没有路,这种登山的方法已成了公认。不过没点本事的人是不敢这样做的,若是在半途体力不支,若低还好,爬到一半要掉下来,后果我不用说都懂得。   到山顶总算是难得的平地,走了一会,就是一处断崖,对面还有一座山崖,中间隔了几丈宽、深不见底的深渊。   正看着对面那从含笑花出神,却感受到了有人的气息。   转身,直接撞上来人——绯墨,他竟变瘦了许多,原先穿着飘逸的衣服现在看上去竟似撑不住。   心终于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张了张嘴,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他直接用唇堵上我的嘴,似乎用舌往我嘴里送了什么,清香中混着血的味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也只好吞下。   他还是没有离开,一直吻到我浑身虚软、呼吸不畅为止——一瞬间,我失神了,我却希望自己就这么一直失神下去。   他放开我,风掠过雪白的绒草,卷起他的发。   绯墨的嘴唇有些苍白,右耳上一朵玉樱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我将手放在他的胸前,那曾经撕裂过的地方,还会痛吗……?抬头静静看着他一双流火般的绯瞳,却深沉如水。   “寒玉。”他与我的手交叠。   此时此刻,我不想疑问任何。,只觉得他能再呼唤我的名字已是莫大的恩赐。   我觉得我该笑,又该哭,可我现在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表情,只是静静地,仿佛时间已静止。   这时候他却突然抱住我,我还没等着反应过来,就听到他在我耳边的一声轻笑,挪着脚步,让我们两人换了位置,此刻我的视野范围就是对面的山崖——   珺琰?!   我心头一惊:“珺……”   脖子上突然被施了力道,我的话生生地被噎住。   绯墨旋身将我揽在身前,手才松了些,我猛地咳嗽起来。   “你要干什么?”我算得上惊恼。   他像是在我耳边笑,却并未言语。   现在朝廷的危机形势根本容不得他离开京城!我焦急地看向珺琰,他却面无表情的死盯着绯墨,似乎生怕他对我不利。   感到绯墨在我身后直起了身子,风吹起他的发丝到我的颈上,酥酥痒痒。   我想趁他不注意时奋力一挣,但他竟然纹丝不动,倒是我卡住了脖子,险些背过气去。   “别乱动。”绯墨在我耳边温柔地轻语,我却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山顶温度太低。   “放开他。”珺琰的声音像渗着寒气。   绯墨却笑笑:“宇含笑是吧……你刚才难道没看到他多么荡吗?要不是我让他看到你,他都要攀到我身上求欢了……”   “绯墨你闭——”我又急又躁,不知道绯墨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却不知动了我身上的哪一块筋骨,痛得我当时就噤了声。   “你想说什么?”珺琰的声音有了几分愤怒。   绯墨还是不慌不忙地样子:“让你亲眼看看,你中意的人是多么□。”   我被卡紧了脖子,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表达着我的感受——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让珺琰误会什么——当然,可能确实不是误会。   绯墨的一只手已经解开了我的衣带,山顶的风凉到彻骨,直刮着我的腿过去。   “不要……”我嘶哑着说出这句话。绯墨却似没听见,继续剥我的衣服,我挣扎着却一直逃不开,珺琰在对面几乎嘶吼出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拉扯到腰间,□的隐秘部位也几乎要露出来了,可我的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抗拒——绯墨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想让你去死。”绯墨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很轻,却弥漫着残忍。   珺琰没有动,似乎呆住了。   让珺琰去死?绯墨你到底在设计什么?!   被风刮得冰凉的胸前突然贴上了一片温暖,我忍不住闷哼了声,脖子上又传来湿滑酥麻的感觉——绯墨的舌头挑逗起我的神经,灵活的手指已经蹿到了我的胸前开始揉搓。   “不……”今日大概是我头一次对绯墨说不的日子吧。   他忽地在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我惊呼一声,他的一只手若即若离的从胸口一路往下,舌头也开始攻占我的耳朵……抵挡不住的快意已经让我双腿发起抖来。   珺琰……不要看……珺琰……闭上眼睛好吗?朝廷需要你,百姓需要你,别在这里看我了好吗……?   “下一刻,他可能就会被我推下去……”绯墨笑着说,“还是说你想在这看完一场香艳的戏?”   “住手吧。”对面的珺琰突然开了口,绯墨的手指就停在我的小腹上。   作者有话要说:黑化的墨儿……我会说我对渣渣情有独钟么- - ☆、诀别   珺琰看向我,目光是无限的苍凉,正如天边流云卷舒,无意中的悲凉。   “不!珺琰!”我终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一句。这样的事……怎么值得他真的送死?   他的眼神愈加绝望,表情却一直是笑着的,衣袂被风吹起,魅惑、却又凄凉无比:“绯墨,你若让他受到一点伤害,我就算是化为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珺……”我还想再阻止他,却突然被点了哑穴,愈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而绯墨还是云淡风轻,似乎对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珺琰渐渐抬手,冲我扬了扬嘴角,笑的极决绝。   我觉得自己已几近窒息——我知道他要做什么!火元素!他要自焚?!   绯墨这时却拉好了我的衣服,一言不发,而我的眼睛却再也挪不开:珺琰周身燃起了火焰,而此时天边残阳,也似落火。   天地极处一色。   风中也似滚浪,烧灼了的含笑花瓣枯萎入泥,他是在浴火,火像地狱中勾出的魂魄在乱舞,凄厉绝望,四野穿行的风舞起了浓浓的艳烈——云、火、血,红色的,一切一切,模糊了视线,再也看不清珺琰的眉眼。   眼前蒙了层雾,一切都像一场梦,还来不及去告别,却已物是人非。   漫长的时间像是过了一个甲子,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年华都这么逝去了——雾散,花瓣焚成灰,枝叶尽断根,可怕的梦却未醒,最后看清的是珺琰的唇,他是在说:昭晗,我愿将我一生的繁华都交与你。   身后的绯墨手一松,我一下瘫在地上,眼泪再也止不住,声音却一点发不出,只自己哭得气短。   我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一定是上天在惩罚我,我从不珍惜眼前,只知事过境迁后再悔,却已一切无用。   “咳、咳……”突然被解了穴,我咳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曾经执着于绯墨,没有特意去感受珺琰的好,而现在他去了,我的心里却似有千蚁啃噬,痛苦得不能自已。   绯墨蹲下来抱住我,我已无力再多想,万念俱灰,只有一种心死的感觉——   我猛地推开他,他还未及反应,我便纵身跳下巫月崖。   此时,天已黑,天边的满月正似玉盘,冰蟾皎皎、冷月清辉,当火熄灭、夕阳退去,这世上的一切原来都是那么凉。   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绝望。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明明在一直下降,却突然像是摔在冰冷温柔的河里,我已无力再睁眼。可是,依旧闻到幽幽樱香。我知道,绯墨不会这么容易就让我死,他用了水元素,和他那瞬间转移的本事。   以前从不信命的我终于也懂得了命运弄人,先前的愧疚一扫而光,我现在满心都是恨——最让人痛苦的恨意塞满了我整个胸腔。   猛的睁眼,看着身侧的他一脸淡然,只是当时,我没有发现他的脸色也是那么苍白。我甩手抽出匕首尽全力挥出——   他看着我,绯瞳在清冽月色下晶莹,再一次深深刺入他胸膛的匕首,他可曾感受到了痛苦?   不想哭,也不再笑。   拔出匕首时,他的胸前已经完全被血色浸染,我反手给自己来了一刀,感受到皮肉撕裂,也不再痛苦——原来当心中的苦痛更浓时,伤筋断骨也不过尔尔。   想到绯墨当年平静的眼神,他心中的苦痛,到底有多浓呢?   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哈哈哈——这都他妈的是命啊!”   眼前一黑,我觉得自己就跌了下去,便再也没了意识。多希望就此长眠啊……   我还是苟活着,被捡回了若绯宫,由南轻蝶照料。而绯墨则彻底不见了人。   他究竟有多恨我?让我如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上次像是伤到了筋脉,下半身没了知觉,可能就这么瘫痪掉了。   我不知道我心里还念想着什么,都坐上了轮椅,还是求南轻蝶带我去一次绯寒池,南轻蝶总是心软,便也答应了,可入目的,竟是绯墨与他夫人在紧紧相拥,正温存着。   对啊,他们本就是夫妻,这是多么正常的事!而我心里这刺痛的感觉想必就是还没有完全抛弃的天真。   转身离去,再也不想多做停留。   夕阳下的若绯宫真可谓美到了极致,可是,我却怕极了残阳如血。   自行转着轮椅的双轮,在青石路上颠颠簸簸,我感受的身后有人,回头望,却没有丝毫人影。   定是有人跟踪,可这人绝对不是绯墨,以他的武功修为怎可能让我发现踪迹?   可日后我才知道,就是他跟在我身后远远望着,一日一日。   最近也得知,绯墨在几年前就与江湖第一邪教舞影宫走得很近,得到这些线索后我曾因无聊之极算了算日子,竟发现几年前第一次在雪月馆遇到他,后来他又匆匆离去,是因为要与舞影宫的宫主魅扬见面不知构划些什么。   南轻蝶也真可谓医术奇佳,日日为我针灸煲药,一个月后我竟可以站立了。   我对南轻蝶不冷不热道:“我对你们宫主做了这样的事你为何不趁机弄死我?”   她手中扇着药壶下火焰的扇子停了停,说道:“我们从前一直是以姐弟相称的,你这个弟弟我本也想尽力疼爱,可你若做了什么对不起宫主的事,我也决不饶你。这次本来确实想杀了你,但是看宫主的样子……”   “你们宫主能有什么事?我前几日还看到他与夫人亲密得紧呢。”说出这句话,我本以为她至少会骂我两句,当她放下蒲扇时,我甚至都以为她会对我动手,我笑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她竟然只是抚开了我额前的发,笑着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昭晗,你还什么都不懂而已。”   懂?是啊,我能懂什么?懂他绯墨一时兴起在深爱我的人的面前来羞辱我?懂他为了报复我而逼珺琰死在我眼前?   一日趁殿内无旁人,我试了试自己的武功,招数劲力还在,内力虽多少有受损但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腿脚还不太利索。   我马上溜出了若绯宫。虽然身法没有以往敏捷,但我还是拖着这幅用不惯的身子又上了一次巫月山——去到了巫月崖对面的崖顶。   踏过满地灰烬,这片含笑花尽已化作尘埃,过了这些许日子,依旧荒凉一片。听人说因为他体内本就含火元素,只不过化为了万千世界的星星火种,消失时该不会有多大痛苦。我站在焦黑的土地上,眼前渐渐迷蒙起来,珺琰……   清冽的月光,邪气不羁的笑容;皇宫内身份的惊现、香雾缭绕的一夜……犹记当年火烧云,放眼天地无极,他迅速轻柔的吻,清澈的眼神,还有那晚明月下,两人共饮西风伴美酒。   还有我失明后他所有的焦急、叹息,我其实全部都记在心底,我说我只爱绯墨一人,他却还是说出我一定会爱上他这样的话。   如果这句话的代价是死亡,那又何必呢?珺琰,如果我早认清自己对你的感情,是不是今日的一切将不会发生?如果我当年说:我不爱绯墨了,你带我走吧,是不是那些复杂的纠葛就与我再无干系?   绯墨会在我痛苦至极时再补上一刀,而珺琰却是会在我落魄街头甚至被人当做乞丐时放下自己的身份,背起我,仍愿意让我走进他的世界……   这样的他,为什么每次相处时我都会想——我真是对不起他,可我又不知怎样补偿他……我明明知道他爱我,若我早一些放弃那些痴缠,让自己爱上他,想必会比现在幸福不止千倍万倍吧?可我总是那样自私,而且还白痴。   胸口一阵发闷,我当即蹲□子,先稳住心神,却忽见废墟中隐了半支素白玉簪,将它拿出后,看到它的上半部分已被熏黑,玉簪上雕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龙,龙头处斜斜断裂——这必定是珺琰的东西!   我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另外小半支,合在一起,玉龙神采飞扬,一如当年的他——可这熏黑的印记,却是再也消不掉了。   悠悠天地,渺渺孤影,寒山冷雾,我在另一处繁盛的含笑花从中将这玉簪深深埋下,四处寻了几块石头,堆成一个坟包,又找来一块石板用剑草草劈出一个方形立在那里,剑就此缺了刃。   做到这,我实在忍不住抱住了那无字碑,深深闭上了眼,千里帝王的壮阔皇陵,他终究是不能归属,竟在这孤峰绝顶上做了一个孤寂的衣冠冢。   我抛下剑,运起内力,用手指在碑上写道:挚友宇含笑之墓。   最终,我竟然还是希望我们只是朋友——能一起风流世间、快意恩仇的宇含笑,而我爱的珺琰,他的归宿,不能在这里,我只能将他葬在我的心里,深深地,葬在心里。   写上生卒,我不顾鲜血淋漓的食指,朝着这孤坟深深一拜,继而起身,转头离去,眼泪霎时滴入脚边花株——   我还是,不想让你见到我的悲伤、我的脆弱,虽然你的肩膀再也不能让我依靠,但我依旧能顶天立地——你的魂魄,安心地走吧。   但我走出没有十步,就情绪就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又扑了回去,紧紧抱着那块石碑,就像当年他抱着我那样,眼泪汹涌而出,全都滴在了石碑上,我对冰冷的石碑嘶哑着嗓子,带着哭腔道:“珺琰、珺琰、珺琰……我愿守你一世繁华,只是,你回来好吗……?”   仰起头,将唇轻轻印在了石碑上,没有温度的石碑默默无语。任眼泪从脸侧滑过,山顶的风冰凉,泪痕蜿蜒的地方,是滚烫的悲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昨天元宵节出去看灯了没有码字QAQ——————————————————————————绯墨和珺琰一个是寒玉爱的人、一个是爱着寒玉的人,或许也有人问过你,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选择哪一个?染酱说:选不会后悔的那一个,或许此后也有遗憾,为什么当年没有坚持另一个,但是爱的人未必就不会付出、爱自己的人TA的心意难道心安理得的接受就行了吗?爱情是相互的,彼此心意若不相通,也注定走不长久。【你在絮絮叨叨误导读者什么?!】 ☆、风雪   泛舟柳曲湖,湖面凝雾,清晨微凉,几乎无人踏足,只有三三两两的寒雀在枝头跳跃着。   我抚着雕花锦木盒,发了许久的一会呆,打开精致的鎏金扣,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只绯玉箫。   曾经绯墨赠与我的,我珍藏起来,今日再看,竟是如此情怀。   拿出它,慢慢地抚摸,一寸一寸,将那精致的纹理都细细摩挲,飘渺的雨斜斜地落入湖中,圈点渐渐荡漾开,湖面上起了薄雾,我在这一叶扁舟上,不知是朝是暮、亦不知天地尽头在何方。   曾经有一场雨,我在桃花树下邂逅了他。   曾经有一场雨,我将他倨傲的身影镌在心底。   而如今这一场雨,我独自抚摸着这支萧,惆叹红尘太苍苍。我曾经非常喜欢他的笑,他也一直在笑,优雅的笑容不知将多少心机都掩去,不知此时此刻,他是否也在忆那场雨落花颤?   罢了罢了,人生何必多苦痛?不过情之一字而已。我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喝尽——朝也好,暮也罢,醉醒也无妨,只记得自己身在生死中,不能看淡一切,却……也不过如此。   将玉箫放在唇边,才忆起我哪如那人般才华横溢?连区区一支萧都不知如何吹奏。最后笑了笑,将它放入了水中——柳曲湖又称寒湖,水冰刺骨,我感觉那种寒意已从我的手指迅速蹿到四肢百骸。   放开手,如同放开最后一丝眷恋,静静地看着精美绝伦的玉箫沉入这水底。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回到天寒,我又得到了当今朝廷的消息。   君炙帝失踪,查找许久最终定为已驾崩,但天下正值动荡之时,这危急存亡之秋,一些大臣们决议先扶持太子珺熙为帝,太子不过七岁,还不懂做什么决策,便由一文两武三位权重大臣辅佐——即宇臻将军苏晓,云品将军羽白,还有丞相孙铎。   终,洛隐王与锦渊王还是联手,朝廷又生此变故,看似岌岌可危了。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六王爷的时候,他是那么温润的一个男子,竟也会有这样的野心。不过若是说他与锦渊王确实是一对的话,那倒是情有可原。   静坐窗前,看窗外飞雪截断萧条幽静,风灌进脖子,凉到发麻,麻到没有知觉。   “掌门。”   我转头:“陶灼?”   他走过我身边,将窗合上,把折扇一收,拍拍我身上,簌簌落了些雪屑。   “窗外美景甚好,何必阻隔?”我站起身。   “美景虽好,人却不好。”他笑笑,“掌门可又在想念玉宫主?”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我本想豁达地笑笑,最后也只能扯了扯嘴角。   “掌门这样的痴情种子竟然都变成的这样,啧啧……”他用扇骨敲了敲手心,“最近江湖上又传了些事,掌门可想知道?”   我捏了捏眉心:“说。”   走过他身边去拎了件大氅披在身上,这天真冷得厉害。   陶灼悠然坐在我原先的位子上,唰得一下展开扇面:“若绯宫宫主——入魔。”   我不动声色,心却跳得厉害。   “若绯宫彻底走上邪教,甚至与舞影宫并齐。”他扇上桃花艳艳,衬于雪色如同玉中凝血。   舞影宫,宫主魅扬,性情乖张、手段狠戾,血满剑刃。但以冷艳着称的五大美女之一的夜鸢却极是倾心于他,无奈此人冷血无情,人世间情爱似乎已完全入不了他的眼了。   “若绯宫现状如何?”我沏了壶茶,将茶水倒入杯中,腾起轻雾渺渺。   “已以疾风之势席卷二十七个江湖上排的上行的大小门派,大概是为以后称霸江湖做垫脚石。”   手一颤,泼到手上些,我放下杯,静然抹去滚烫的茶水。   “那舞影宫可有动态?”我将杯盏推向他。   他点头致谢又继续道:“宫主魅扬的身份曾是名盛一时浙东苏家的独子……”   苏家似乎是在十年前被灭门,是江湖上盛传的魔头所为,江湖上的前辈本以为这孩子幸存下来会投入名门正派,谁知他竟打算以恶制恶,在曾经非常着名的邪教中混得风生水起,后来手刃了他的师父,带着几个骨干自立了舞影宫,并在江湖上闯出了大名堂,可谓是恶名昭着。   “苏弄影。”我们齐齐开口。   其实我很佩服他,家中横遭不幸,在血雨腥风中活下来的他竟凭一己之力站在了邪教的巅峰,也是个厉害人物。   陶灼笑笑:“原来掌门也知道他,那掌门可知道他所爱之人?”   我摇摇头,挖苦道:“没想到陶兄你还这么八卦,连魅扬宫主的私密事你都挖出来了。”   他却神秘莫测地笑笑:“虽然是邪教的大魔头,但长相超凡俊逸,气质邪气得很,且还年纪轻轻,哪家姑娘梦里没偷偷想过他?”   我忍不住笑笑:“那到底是哪家姑娘?”   “琉亦。”   “琉亦?!雪月馆曾经的头牌?”   他装作很惊讶:“没想到掌门还去雪月馆风流过啊。”   雪月馆……以前去只为见一人上右楼,左楼的事只不过听说过而已,本也想见识见识天下各色美人,不过现在倒也没机会了。   “这些事我听了也无用。”我抿口茶。   他还是絮叨:“可惜魅扬心狠啊,竟为了证明自己与琉亦毫无关系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   “你怎知琉亦是他所爱之人?”我随口接到。   “眼神,”他说,“当年的那次事件我也去了,琉亦被摁在地上时他眼里明明有不舍与痛苦。”   “真难想象以冷血闻名的魅扬宫主露出那样的表情。”我歪歪嘴角。   “我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所有见过这件事的人如果在不久之后——或者很久之后有剿灭舞影宫的念头,下场一定很惨。”   “落在魅扬手里的人哪个不惨?”我哼唧两声。   “啊,还有道听途说来的关于朝廷的事,想必掌门更没兴趣,那在下……”   我冷笑一声:“派安子霄执行机密任务,三年不得出面。”   “掌门别当真啊!”他哀嚎一声,继而嘴皮子快得跟剁肉似的,“云品将军正守成合关,三日后与叛军交战,宇臻将军带兵把守京城……”   叔父在京城我想必是见不到,而羽白……   我起身,走向门外,风一下鼓进我的衣服,大氅在猎猎作响:“时间还来得及,我去成合关。”   羽白,等着我。   三日,风雪交加,我一路前行,抵达时正是两军交战,我站在附近的山头上看着战场,厮杀之声震破天地,比江湖争斗多了几分豪情与悲壮。   号角在不停吹响,击鼓的声音在雪地中传出了很远很远,我在乱军中终于看到了挥剑厮杀的羽白,他骑在马上,杀敌之时满身豪壮之气,哪来半分稚气?   早早就经历过战争的他在此时如同少年的身子却高大如天神。   休战之后,我去到朝廷一方的营地,差点被当做奸细押进去,还好羽白路过,把我“救”了下来……   一进入营帐他就迫不及待的露出了本性,遣了旁人后扑在我身上:“离昭晗!”   我抱着他,也感觉到了那身盔甲的重量,似乎都能压垮了他。   “离昭晗我告诉你,”他坐在椅子上,眼睛绿莹莹的,“珺珞其实并没有叛变。他是为了一举消灭叛军而去取得珺璟的信任……”   我笑道:“是吗?真好。”   “我觉得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啊,”羽白仰头,白皙的手拍着我的胳膊,我这也才发现,这样的手上竟也有着厚厚的茧子,“陛下即使走了,天下也决不能落入他人手里。”   一听到他说“陛下”,我表情马上一黯,但又像对待儿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发,被风沙冰雪侵蚀过的金发也失了原来的顺柔。   “我没有心不在焉啊,我只是觉得这样看着你就很好。”   羽白并没有再去强调自己的年纪比我大多少,而是笑着望向我,眼底满是沉稳。   急促的号子猛地响起,羽白抬头,抱着金盔就往帐外冲,全身的盔甲碰撞,金属的声音听去冰冷冰冷。   “离昭晗——你在这里待着别处去。”羽白浅色的眉皱在一起。   我还未及开口,他已冲向那场金戈铁马。   他的背影渐渐离我远去,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一条路,羽白踏着那条路,渐行渐远……   我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与他曾经有所交集的一切——   数年前琉玉山庄他的狡黠;在叔父家那暖暖的草坪上两人的互相嬉闹;在承诏他的窘迫、恼怒与再一次见到我时发出的抽泣声……   一切一切冲乱了我的头脑,我突然就害怕了起来。   战场厮杀、刀剑相向,血影中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高傲执剑,身手敏捷、神勇无比。   敌方骑兵突围,冲着成合山下冲去,羽白指挥军队追赶。   我自认自己的身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纵起轻功,在关口附近的山上跟随者山谷中的大军——羽白始终在我的视线中,可他却看不到我。   清泉碧谷,却烟尘滚滚,我看到了锦渊军的主力,且看到——   敌方主将,珺璟、珺珞二人。   珺璟骑枣红马,下颚扬起,神情极傲,满眼都是自负,一身戎装,更是增加了他似乎与生俱来的霸者之风。   珺珞神色淡然,顾盼之间尽露温润之度,举手投足,张弛有度。几年前见他,他或许还稚气未脱,今日再见,俨然王者之风。   不知怎的,我竟觉得珺珞比珺璟更适合为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 ☆、白雪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凛冽的寒气拂面如同刀片划过,飞散的雪花迷离了视野,马上的人手握剑鞘气定神闲,此时我看到珺珞对他说了什么,珺璟突然就换做了一脸惊异,还想对珺珞说些什么,但珺珞已翻身下马,纵身跃上几丈高崖。   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此刻容不得分神,两军之间的气氛更加凝重起来,剑拔弩张只在一刹之间。   而我的眼神却紧紧地钉在了珺珞身上,他的背影非常单薄,比第一次见他更加消瘦了,在寒树间显得孤寂又凄伤。他原来总是悲伤着吗?我虽然与他相见不多,但每次看到他的背影都会觉得他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那段过去,定是他不愿回忆的。我隐约记得许多年前,珺珞王爷还是朝廷里古灵精怪出了名的,现在竟也被命运作弄成了这样。   我悄悄运起轻功跟在他身后,点冰蝶——如同蝴蝶落花般,悄无声息,我自不会辜负这个名号。躲到他背后的一块石后,能清楚地看得到他的脊背在颤抖,也能看到他似乎是在水上行走。   ——不对,是没有任何借力,浮空在水面上!   他的身子越抖越厉害,声音似乎像带着哭腔般颤抖:“永别了……为何此时你仍不归来……”   后面他似乎呼唤了一个名字,裹进了风雪中,我没有听得清楚。   不过他说永别?他要干嘛?跳下去自戕?   但后来我发现自己真是太傻了——此刻他却是右手手心朝天,全身盔甲碎裂开来,天都像变暗了,飞雪突然吹的毫无章法,如同鹅毛积蓄在眼前,扑在脸上冰凉冰凉。   他的双脚渐渐离地,一身青衣在风中猎猎作响,缓缓张开了双臂——   风元素?似乎不太像……我努力睁开被飞雪扰乱的眼睛,看着那个身影。   他的青丝凌乱飞舞,耳下颈后竟显出一只曼紫色的图腾——全身火焰的猫,像是紫色的刺青。   我突然惊骇,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处在什么情况,忍不住倒退,却绊倒跌坐到地上——   这是《白雪》!!   江湖传闻中的十大秘籍,排行也是在前五的《白雪》!这正是传闻中由仙人亲自谱写的四本神物之一!   人间竟然真的存在这种东西!   珺珞似乎没有发现我这边的动静,我却看到他的头发从发根一直到发梢,全部都蔓延上了白雪的颜色,竟像天神降临。   我本来还觉得可能只是巧合,但这样一来是真真符合了《白雪》传闻中说的那样——身现图腾、青丝成雪。   山下众人的目光均是朝向了他这一点,万丈光芒就似凝聚在他的手心——   “……呵呵。”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是在笑吗?明明那么悲伤。   飞雪更浓,我的视线突然迷失了一切,什么都看不真切,唯独隐隐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突然想起,杀人于无形的招数难道已经应验在了山下双方的大军身上了吗?!   我急忙稳下心神,在一片灰白色中,我看到了珺珞,他已躺在水中,那水该是冰凉刺骨吧……?表情空洞洞的,非哭非笑,两眼无神,长发是我目前的视野里最耀眼的白,它们弥散在水中,漂摇……   他似乎完全失去了神智,我快步从石后出现,将他从冰水里拖出来,让他倚在树边,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他的身上——其实此时我非常想救他下去,毕竟他曾对我有恩。但我还是存有私心的,羽白……羽白还在下面。   咬咬牙,转过头去……等到我下了山,那么多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够幸免,果然人力终不及传说中的“神力”吗……   但为何珺珞不顾朝廷军队?偏偏要玉石俱焚?   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喊起来:“羽白!羽白——”   横七竖八的人就在脚下躺着,脸色苍白、看上却并无伤口,但我方才试过他们的鼻息,确实没气了。   我忽的心中升起一种很不好的设想,更加焦急地呼喊羽白的名字。   “离昭晗,不是不让你跟来吗?”我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快速回过头,就看到羽白在尸体堆当中晃晃悠悠地站起,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你竟然没死?!”我突然什么都忘了,指着他欢呼起来。   “你很希望我跟他们一样吗?”他笑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似乎没什么大事。   “为什么你会没事?”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他眨眨绿眸,摘下了头上歪在一边的金盔,“知道《流彩》吗?”   传闻中的仙人共写了四本秘籍——《天焱》、《白雪》、《流彩》……还有一本不得而知,每一本都非人间之物。   “怎么?”我仔细打量了他。   “说你傻别不承认——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就是《流彩》的修炼者吗?”他抱着双臂,眼神略带鄙夷。   我非常不可置信,便直接呆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一本《白雪》一本《流彩》,武林血雨腥风的起点,今日竟都由我所见。   不能轻视任何一本能改变瞳色的内功——但我一开始只把羽白当做异域少年,根本没想到他所修炼的内功竟是如此!   他叹一声接着说:“春日流彩,鲜丽光艳,永远稚嫩的容颜和一颗早已归寂的心。”   我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突然明白了过来——流彩估计是能读人心计的心法,看羽白的身份大概早就开始为皇家效力,培植他的人估计也只把他当做出奇制胜的工具吧?可谁会愿意与一个时刻能看透自己内心想法的人在一起?   我心中忽的升起几分悲凉,抬起眼睛看向他。他却笑了:“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他抿了抿嘴,又说:“直到遇上先皇……”   君宇帝?我一想不对——他说的是珺琰。   “他心思纯敏,虽然运筹帷幄但不会对身边人勾心斗角,我相信他这样的人,他永远是我最好的生死之交……”他说到这,努力想让嘴角上扬,但声音还是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他那样早就去了,他的河山我本想替他好好守护,可惜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说什么?!”我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嘴唇越来越苍白,皮肤白的跟透明似的,我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便急切地喊着:“到底怎么回事?!”   他却什么也不说,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许久后他才开口:“《流彩》与《白雪》本就相冲,但《流彩》的威力却远不及《白雪》,在武林排行中也只能排在第八位……许久以前先帝的父皇千方百计地得到了《流彩》的秘籍,他想……他想找一个能为他所控的人来修炼它,帮他一统大业……”   那个人……便是眼前的羽白。第一次君锦之战他也不过才十几岁,而听闻《流彩》修炼至九层方可读心,而十层,便可控人心神了。十几岁的少年怎样才能将此修炼到九层?当真是想都不敢想,那他当年到底收了多少罪啊……   我忽的心疼起他来,手指渐渐抚上了他的发,耀眼的金色光芒如同春日朝阳。   “咳咳……当我修炼到九层时,他就叫人把秘籍毁去了——他是怕我威胁到他吧?”他又说了两句,口中的鲜血已是压抑不住的喷出来。   “别说了!”我把他抱起来,“保存体力,我带你回去。”   “回去……回到哪里?”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我真的非常害怕它们下一刻就会失去神采。   “回去我们当年初见的地方。”我说。   他忽得笑了,抓住我胸前的衣服:“你喜欢我吗?”   我一愣,不喜欢的人为什么要相处?轻声道:“喜欢啊。”   “真的吗……?”他笑意盈盈,泪水却没过了他的眼眸,“我这次不读你心……我,心满意足了。”   “你在说什么呢……”我突然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但我没想到他双手一下挂上我的脖子,轻吻了一下我的唇:“我也喜欢你。”   他眨眼的那一刻,眼泪终于掉落了出来。   我惊怔了很久很久,看着他刚才双手脱力,从我怀中顺势滚出去的身体。我看着他,久久不敢动弹——我怕他真的就这样离开我了。仿佛,雪下了更大了,扑到我的脸上融化成了一滴一滴的水珠。   “羽白——!”我一下跪倒在地,声音是那样撕心裂肺,久久回荡在着山谷里,惊起了一片寒鸦。   我爬过去,不管自己现在是多么狼狈,紧紧抱住了他仍如少年般的身子。他的嘴角还噙着一丝笑,一双本该狡黠的绿瞳半睁着,再也映不出这世界的色彩——我心中早已承认的生死之交竟然就这样与我诀别。   枯叶沾雪,满天腥风。   也不知多年后的史书会怎样评价者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天,或是后人赞扬的景辰帝在这一日的神话传奇。   只知道这一天我痴痴傻傻地在寒风中不停地笑,笑得泪流满面,直至晕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都领便当了。。 ☆、屠戮   有好多人,就这样在我眼前逝去;有好多情,在我幡然醒悟之时抽身而去……我的心,是否也能坚韧起来了?   自那日醒来,将羽白带去了琉玉山庄好好安葬了后,便又回了天寒,姐姐虽然还是不常笑,但是对我已是很温柔了,从不问我为何每次回来都是满身疲惫、满脸倦容,我非常的感激她对我的信任和理解,日日与儿子逗乐、闲来无事传授他些武功,倒也没有让我再消沉下去。   其实裳姐笑起来更好看了,只是她最美丽的样子世人无福眼观了。   回到天寒后几天,裳姐看着我情绪稳定了,才交给我一纸信函——集结江湖正派围剿若绯宫。里面的内容无非是若绯宫罪恶滔天、天理难容,若江湖上多了一个像舞影宫那样的恶瘤,那真是天下之大不幸之流。   看完最后一句的“诚邀天寒加入”后,我看向地面,攥紧了这张纸。七裳这些天也多多少少了解了我从前的事,便在一旁问:“去吗?”   我笑笑:“天寒在江湖上是举足轻重的正派,且早就传开多年前天寒惨遭灭门一事正是那风度翩翩的玉宫主所为,若此次行动我畏首畏尾,那置我天寒于何地?”   七裳点点头,说道:“在介入了这些江湖风波后,我才发现我以前所经历的不过区区皮毛。”   我笑着对她说:“现在你看到的这些,也不过区区皮毛。”   并不是说她没见识,而是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惊天动地的事实在不胜枚举,我眼前的黑暗说不定也只是冰山一角。   可绯墨……他又为何要舍弃光明,自愿堕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时光恍然而过,后日便是正月十九日——围剿若绯宫的日子。   “掌门,后日便是灭那邪教之日。”安子霄此时站在我面前,一身凛然正气。   我笑:“不错,打主意打到玉宫主头上来了……”   “掌门可是现在还在为那人说话?”   我哼一声:“后日,自当要去,还要风风光光的去!”   他也知道我与绯墨的关系,剑眉一挑:“我想掌门自有分寸。”   我点点头,手肘向后搭在了椅背上,闭目养起了神。   “既如此,属下便不多言了。”他行礼,自由大侠风范,转身即走,毫不拖泥带水。   本以为天寒距承诏不远,一天时间足以赶到,但召集弟子颇费了些时间,去到时,已是尸体如麻。   樱林外,鲜血流遍沟壑。但我却惊异于那片林萧条冷落,不见一片绯色——所有的樱花,还没有到盛开的时候,自然不会繁花似锦,明明这才是正常的,可我还是感到了不安。   我看向一侧江湖上最有威信的老前辈柳虔生,他正面露凝重之色,盯着前方。我往前看去,蓝夏风孑身一人立于枝梢,笑容孤傲冷绝,风带着他幽蓝色纱衣、赤红的发带飞舞着,还裹着浓浓的血腥气——   这场面甚至比千军万马都来得惊心动魄。   若绯宫一人,战胜数十英雄豪杰之辈。   “——不过欲取《绯樱式》,季谷主未免太过冠冕堂皇。”蓝夏风冷冷开口,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季谷主是正派侠士,怎容得你污蔑?!”一个长相挺中看的人站出来。   韩玉凝,君剑庄的出头鸟。   对了……君剑庄早已被人挑了,据说那人是个紫发男子,虽相貌极美,但戾气极深。而现在君剑庄余人转为臻玉剑派,这韩玉凝也是个师叔辈的年轻人。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蓝夏风倚着树,浅浅闭目,竟完全不把面前的这些人放在眼里。   “你们若绯宫行事手段残忍、视人命如蝼蚁,简直无恶不作!绯墨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花儿草儿的,只把自己当成个娘们了!”臻玉剑派那边又走出一个人,比韩玉凝辈分低一级,名字叫翟杰。他说起来义愤填膺的,好像什么都是他亲眼见过的似的。   “你见过哪个娘们还会娶妻吗?”蓝夏风笑了笑。   “别以为他那点破事天下人都不知道,他以前天天带个男宠在身边,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想想真是恶心,也不知谁那个人那么下贱,愿意跟着这种人。娶妻?不过掩人耳目罢了。他这种的,也只能指望着让别人来压了!”   他还在说,我听着他说的那些,突然觉得无地自容了起来,但是更多的是愤怒充满了我的胸膛,事到如今,我竟然还有向着绯墨的念头,真觉得我该泡到井水里给脑子降降温。但是此刻,若不是我的立场是在这边的,早拿剑把翟杰戳出百十个洞了。更何况……绯墨可能不是彻底的断袖、他也总是在上面的那一个……   “绯墨尚知些廉耻,那舞影宫魅扬可是无耻到家了,竟然让自己的男宠去雪月馆卖……舞影宫的钱财是不是都靠着这小男宠后面的洞吸进来的啊?!”我现在倒是真的看出来哪个才是不知廉耻的人了——这人说话真是低俗到家了。   韩玉凝似乎想让他说话注意些,而没我想到这一大帮人中竟还有人附和,一直在说着他们许多年前还奉为神的那个人,现在被他们骂得像是过街老鼠。   蓝夏风抬眼看了看天,似乎非常慵懒地伸出右手向他一指——   “啊——!!”这极其凄惨的叫声若不是亲耳所闻,真不敢相信是人能发出的。   旁人的眼睛都看过去,却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包括我。   刚才蓝夏风伸出手时,就有一道凌厉的风掀过,直直冲向翟杰,看他本想躲开,但是未等行动,左臂便被凌空削断,只剩一层皮勉强还挂得住,看上去更是惊悚。   “不过小惩罢了,”蓝夏风歪头浅笑,“留你一只持剑的手,我等你回来报仇。”   这就是绯墨手下的人——残忍、狂佞、不可一世。若是他本人,那岂非恐怖的得多?   正派人群中已一阵骚动,各种谩骂之词全都喊了出来,但蓝夏风依然只是倚在树上,淡淡的模样像是要睡午觉。   臻玉剑派的人已恨不得冲出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但是此时一老者站出,他鬓发鹤白,负手而立,正是柳虔生。他沉稳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噤了声:“玉宫主本也是江湖中的传奇之人,没想到他竟误入歧途,与舞影宫那帮不入流之人同流合污,《绯樱式》乃是会引起血雨腥风的魔功,交给武林正派保管方不会危害武林。”   “柳前辈此言差矣。”不温不火的女声传入耳中,“《绯樱式》虽修炼者需嗜血,但若绯宫必不会将它外传,若投入江湖,想必觊觎它的人大有人在,到时候才可谓‘腥风血雨’吧?”   此人正是南轻蝶,她双手交叠在身前,端庄淑丽,竟像通读百书、足不出户、琴棋书画样样皆能的大家闺秀。   此时一老和尚也站了出来,是少林的念空方丈,他双手合十念了句善哉,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贵宫主尚有一丝良知未泯,我们也自不愿意将他逼至如此。”   我心里竟然想这明显是因为我们打不过的托词啊……   蓝夏风瞅瞅满地尸体倒是说:“行啊,那老秃驴你就说说你们到底把我们逼成什么样了?”   他又念了句阿弥陀佛:“你们妄开杀戒,终究会遭恶果的。”   蓝夏风瞪大了眼,像是很惊讶:“你说什么?恶果?”他大笑三声,“真是让人笑掉了牙,如是怕这个我又怎会甘愿堕入魔道?!”   这姿态非常狂妄,我这才怀疑起来平常总板着一张脸的蓝夏风怎么气质突然改变了这么多?   随即他似乎停了停,眼神扫一眼众人,从树上跃了下来,走到南轻蝶身侧。一深一浅的两道蓝色身影,一是美如冠玉、一是绝代佳人。   但是光凭两人还不会有太大的威慑,毕竟人数优势在这,这是一个少女开了口:“与他们废话有何用?我们要替天行道!”   她双手各执一银斧,柳眉倒竖——银斧门门主萧紫堇,二八年纪,凭一双银斧在江湖上也是闯出了名堂。   “对,萧门主所言极是!替天行道!”这下一呼百应起来,我们这边的每个人似乎都燃起了斗志。   看着各路人亮出兵刃,天寒派也是人人进入备战状态,我却先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至少这以多欺少,我不屑。   烈刀堂的敖天烈首当其先,一把七环大刀,舞动时似乎能带动风卷。   估计他也是先见识到了蓝夏风的厉害,便直冲着南轻蝶去了——我这也是第一次看到南轻蝶摆出架势,她从腰间抽出百炼软剑,动作处处优雅。形势不一会便分辨了出来,那虎背熊腰的敖天烈竟然被南轻蝶玩得团团转,到后来甚至完全乱了章法,一个劲地使用蛮力了起来。   不过多时,号称“重刀之冠”的烈刀竟然都碎成了片——意料之中。   敖天烈惊怔了一会,回身大喊:“正派同辈!这些邪魔之辈欺人太甚!大家就不要再给他们留情面了,先解决这两人再去屠了那狗屁绯墨!”   我听了这话浑身一激灵心里竟然感觉很不爽……   蓝夏风不屑地嗤了下,懒懒倚上身后的树:“打不过要一起上来便是,何必找这些理由?”   “掌门!他如此之傲,我们该杀杀他的气焰!”身后有人向我请缨。   “你们打不过他。”——因为他根本不是蓝夏风。   此人眉眼之间尽是邪气,举手投足却处处风雅得体,若我没想错,此人该是……   这是却是天光漫散,绯色陆离,众人皆是骇了一下,我却只默默不语地看着前方。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出现在人前的那人衣衫蹁飞,神情倨傲——绝世玉颜。   “你们……”他下颚微扬,勾一抹笑,“何必来送死?”   作者有话要说:需要米那桑的支持……【泪目】 ☆、断缘   变化还真是够大。   “宫主。”两人立在他身侧左右。“蓝夏风”说了几句话后就消失在了樱林里,旁人的目光都注意着凭空出现的绯墨,而我盯着“蓝夏风”轻功的路子,这并不是若绯宫的一贯步法。他的脚步看似飘忽,实则内力深厚,步法看似简单,但根本摸不透。   若我猜想不错,那人应该就是舞影宫宫主——魅扬。   如果是这样,那他出手的利落、眼神的冰冷、手段的残忍、气质的邪气便都有解释了,而刚刚他站在树上,似乎真的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翟杰刚开始发表“找死感言”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动静——若是蓝夏风恐怕早就出手了,岂能容他大放厥词那么久?而他出手之前,翟杰正好扯到了舞影宫身上,他这才不动声色地断了他的胳膊。   此时绯墨笑了笑,长密的睫毛半遮他的绯瞳,动人心魄,目光又倏地凌厉起来:“一起上吧。”   “休得猖狂!”臻玉剑派的人早就快忍不住了,听绯墨这一挑衅哪还能平的下心来?马上冲上去,摆起了剑阵,将绯墨包围了起来,而其余人静观其变的同时还有的又去与南轻蝶打斗。   这是凌尘剑法,能组成这个剑阵的人个个是身法超群、剑术高明,且听说至今为止无人能破此剑阵。   绯墨侧身而立,而剑光已经闪动了起来,剑剑狠厉,非要置绯墨于死地不可,穿行在剑阵中的人影速度快的只能留下残影,剑光回闪,不见行踪。但绯墨在剑阵当中竟还悠然自得,周围喧嚣与他都好像不相关,他周旋在剑锋之间,非常之从容。   这时,致命的一剑至袭绯墨的胸口,我心中不自觉一紧,下意识往前一步,又收回脚步——我这是干什么?   但是此时他的身法突然一滞,似乎被什么绊到似的,回过神,剑尖已近在咫尺——此时就看到绯墨手中飞花,娇嫩的花瓣在他手中都是见血封喉的利刃。他微微倒退一步,那片樱花瓣正击上那剑,持剑之人身形一转,摔了回去,看那人还握着自己的虎口,表情发怔,而宝剑在一边已经碎裂。   有人看到这边,是一片哗然,当年君剑庄号称五十年之内不会有人能破解的剑法今日只一招就输的彻彻底底。   “季绯墨——”一人红衣烈艳,手持寒刃,从后方跃到了众人的最前面。   “季谷主!”有人唤,接着众人都向此人行礼,几个老前辈也向他点头致意,我站在那,没什么反应,倒是身后的弟子都还愿意卖他面子,都恭恭敬敬地打了照面。   “季凰烟……”我望向他,总觉得怪。   “你应该早想到有这一天了吧,”他眼神很凝重,“自从你杀光季家上下老少后,我就知道你此后一定会走上歪门邪道!”   “是他?!绯墨难道就是当年的季家二子?”人群中有知道那件事的,不由惊呼了起来,然后正派的人全都炸开了锅,声声谩骂、声声讨伐。   “若谷其实也是他的妹妹!他欲炼魔功,必先杀亲!”季凰烟声音并不大,指控着绯墨的罪行,我甚至都觉得连他也不知道绯墨与他最多只是表兄弟而已、与季若谷更是算不上“亲兄妹”。   萧紫堇的脾气果然像传闻中那样火爆,她举起银斧指向绯墨:“你把季姑娘怎么样了?!她在哪里?!快把她交出来!”   绯墨却不看她,只看着季凰烟,嘴角有一抹诡异的笑,季凰烟亦不语,双眸凝重,像是视死如归。难道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铲除若绯宫吗?   而萧紫堇仍在不停地发着脾气,我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想上去阻止她别再说了,绯墨却突然看向了这边,手一挥,豆蔻年华的姑娘的脑袋就立刻骨碌碌得滚到了地上,而她的表情还是愤怒的样子,并且扭曲着,脖子上喷出的血足足有两米多高,场面非常的血腥可怖,而绯墨只淡淡一笑:“聒噪。”   我已经几乎快走到她身边了,鲜红的血当头落下,我快移起脚步往后退,但还是不免沾上了些血液。   “我妹妹现在如何?”季凰烟咬着牙说。   “正如你所想——死了。”绯墨捏捏鼻梁,一副自己还没睡醒的样子。   “那我此次不光是为了讨伐武林邪教若绯宫,还要——”季凰烟执起飞凰剑,“报仇!”   季若谷竟然真的死在了他的手下,难道他真的只为《绯樱式》杀了所有亲人?为了练此功而不择手段,甚至为了掩人耳目娶了自己的妹妹然后再杀了她?   此时看到绯墨,竟忽然想到了当年的初见,那时的他还不知收敛,光芒外露,气势逼人,而现在的他懂得内敛,旁人却永远看不透他的内心。   我从前甚至以为他就是我的沧海,而全世界不过一粟,可我知道即使我对他爱得再深,他可能也只会把这份心意当做抹布擦完手之后就扔掉——或许还会毫不留情踩着它走过去,用尽方法让我心如刀绞。离他这么近,却觉得我们早已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绯墨,我再不奢求你能给我任何感情,只是此刻,再让我看你一眼——   ——从此断缘。   “季谷主且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到可怕,“让我来会会他。”   绯墨抬头看我,眼底深邃,复杂的感情在其中翻涌,可既然已决定为敌,那么他此刻的想法对我来说便都不重要了。我看一眼身后的人,他们个个面露不安却又期待,有些人已经喊出了“离掌门必胜”这样的话。   我从腰间抽出剑,将剑鞘向后扔在地上,以剑尖指地。绯墨虽是深不可测,但我拼了命的习武也并不是白做功夫,现在的我寒冰心法已快封顶,这双如冰般的眼睛让我目可入微——只可惜啊,看不进人的心。   “玉宫主请吧。”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可以做得到放下了,声音不颤不陡、呼吸不急不缓——可我的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我只能努力的不让别人发现。   绯墨以前曾对我说:兵器,不详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而现在绯墨从南轻蝶手里接过来了世上最好的兵器师傅打造出的最得意的一把剑——“绝璃”。   现在我又多想对他说: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   他向前走一步,左手持雕花剑鞘,右手握上了剑柄——宝剑出鞘,寒光凌厉。   我打算先占先机,凌空舞剑,变换着脚步向他冲过去,他横剑一挡,两剑相撞,铿的一声,雪白的剑光映上了他的脸。   他回身一转,衣袂蹁跹,杀意扑面而来。我险些就被他的气势所震到,光这一点我就可以认定我这次必输无疑。   绯墨一下就掌握了主动权,频频挥出的剑向我冲来,密不透风的攻势让我连抵挡都觉得吃力,千万道剑光中最尖锐的一道直冲我的胸口。我连退好几步,却还是被剑气震到,胸口一疼,口中充满的腥甜的味道。   我知道他并没有用全力,否则我那还有站着的本事?但我嘴上不服:“大名鼎鼎的玉宫主就这些本事吗?”   他看向了我,忽的笑了起来,就好像……就好像那年永源寺林外的樱花树下,那样温柔。   我差点呆住,危机感却一下袭上来——迷惑我?看清了他的侧身,身影是挺拔的、却很是消瘦。   我挽了几道剑花,将全身的内力注入这一剑——   将要刺中之时,我的心中一阵钝痛——为何最后的结果是要如此?但是他却突然从原地消失了!我感到后脊一凉,马上收剑朝着身后的那个方向刺去——   他冲着我笑 ,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眸。   我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绯墨……”   他睁开眼,浅浅绯色,眸中无神。   可那一剑,我并未刺中他。   ——怎么会这样?   我想到《绯樱式》在修炼过程中必不能损灵力,否则轻则内力错乱、重则当死。   我想并没有什么事能让玉宫主在这种关键时候损灵力吧?更何况灵器之最的玄冰玉还在他手中……莫不是他修炼《绯樱式》不得法,已暗疾深存?   而他此时回退了几步,塌下了肩,支剑而立,绝璃□了土石。   “离掌门快快杀了他!”有人高喊。   我盯着手中的剑,手在发抖,关节泛白——可不论如何,这次我都不会再心软了。   手指一紧,以疾速向前冲去,他抬眼看我,脊背直了起来——一双无悲喜的眸子,清澈如花逐流水,我咬紧牙关,将剑刺向他的心脏,若他真的在此死去,我必举剑自刎,绝不苟活。   在这时,绯墨手中的绝璃忽的挥起,以迅雷疾风之势劈向我的剑——完全没有招数套路,甚至连用剑的方法都不对。   但不容忽视的是,我手中的剑竟硬生生的断作了两截,而绝璃的寒光似乎更加冰冷起来。   我突然觉得庆幸起来,自己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第三道伤疤。   而此时绯墨又一口血吐出来,染红了前襟,脚步似乎有些踉跄起来。   “大家莫失机会,快一起上灭了他,然后踏平若绯宫!”    ☆、樱语   众人雪亮的兵刃已经摆好了架势,像群豺狼虎豹般逼近。绯墨看似要坚持不住似的,我看围攻之势已成,心中悲凉,却觉得他这是罪有应得,便不再愿意在此地停留。这时一顶大辇吸引了我的视线,也有不少人都前前后后注意到了那边。   大辇遮着几层白纱,被风轻轻吹起,他前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开口,对着江湖众人朗声道:“我们宫主想亲自处理他,不知各位前辈可否行个方便?”   “你等何人?”我停下脚步,望向那里。   “玉炙宫。”   叫嚷着杀上前去的人纷纷停下了脚步。   玉炙宫,江湖上的新秀,势力像是平地而起,以破竹之势杀进江湖,去年冬季的武林夺标,前十名内的排行有三个就是玉炙宫的人——这对于一个江湖上的新门派几乎是不可能的,竟把几个大门派纷纷踢了下去。   关于宫主的身份也是众说纷纭,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相貌,亦未听过他的声音。甚至连他的姓字都鲜有人知。   但有人猜测他面貌可怖,见不得人,估计八成也是个哑巴,这是,就是这样的人带领着开始的十数人在复杂险恶的江湖上展露锋芒。   玉炙宫从未表明过自己的立场,如今却也来参加讨伐行动,难免引人侧目,但他既然来了,估计就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在这种场合,江湖新秀似乎没有说话的权利吧?”有人说。   “玉炙宫想来尊奉实力为上,前辈若得空,回头我们大可比试,但在这个场合,前辈还是不要跳出来搞内讧,像个跳梁小丑般惹人耻笑。”那人说话彬彬有礼,却愣是把刚才的人说的哑口无言。   我看到南轻蝶速速到了绯墨身侧,点了他的几个穴为他止血。似乎在他耳边说了声么,面露忧愁。   难道若绯宫真的是撑不住了?   我看了看那堆尸体,不只有正派人士,也有若干若绯宫的弟子,来时倒没注意看,如今看来,双方都是损失不小。   我还想与玉炙宫那帮人攀谈,这时,一抹蓝影却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作出防御状态。   “离掌门,可否与我一行?”蓝夏风的目光中像是带着钩子,犀利到能将我割下肉来。   他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这才是真正的蓝夏风。   一群人将他围住,他依然立于原地,表情无任何变化。   我扬扬手,示意他们退下:“请。”   他点头:“与我同来。”   他的身法极快,像是乘着风般,但以我的功力还能跟得上他,便运起轻功,紧随其后。   他是否会设伏我不得而知,若魅扬是站在他们这边并想夺我性命的话,我孤身一人,几乎没有能反抗的能力——但我还是跟着走了,只是出于一种直觉。   “停吧。”蓝夏风在一片落叶中停下了脚步。   我站定,附近一片秃林败叶,但没有人迹,我刚想开口:“你……”   他回头狠狠看我,眼神比刚才冷了不知多少倍,猝不及防,他猛地甩了我一耳光,我险些没摔倒在地上。擦去嘴角的血痕,我完全被打懵了,诧异地看向他。   难道是在正派面前不好出手,到这里来泄私愤?   他冷冷地看着我,显然不准备给任何回答。   “啪!”他毫不留情,又是响亮的一耳光。   我一阵晕眩,被这一下的力道打得滚到了地上,还好他没用内力,要不他若像刚才那样突袭,我半张脸得陷下去。   “你发什么疯?!”我吐出嘴中的血沫,声音还有些含糊不清。我知道自己并非打不过他,但如果那样我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这都是你欠宫主的。”他居高临下,眼神带着愤怒。   “欠他的我也都还了,如果说每次在精神上的折磨都不够的话,让他来啊!来拆我的骨头、拔我的筋啊,若果这还不够,你说他怎样才能满足?!”我喊起来。   他的目光像是结了冰:“你还?你还得起吗?你是不是就吃准了宫主不会对你怎样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滚吧,”我也不顾什么了,怒从心生,“别说你不知道他做了多少亏心事,迟早要遭报应!”   “很好,你这眼神,”他冷冷地笑了起来,“宫主看到也该欣慰了。”   “你什么意思?”我云里雾里的,刚才脸麻了,现在火辣辣的疼起来,估计马上就要肿成猪头,“我的事根本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强烈的窒息感,但我还是装作根本不在乎。   “宫主为了你,经脉已乱,即使是最好的结果也会削去三成功力!”手上隐隐都泛起了青筋。   我看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可我还是往后退了退:“荒谬!”   普通人若是因外力被夺走三成功力,估计基本已经活不成了,因为人体经脉息息相通,若某处被截断,内息无法流通,可能会直接暴毙身亡。而像他这样内功深不可测的人,三成功力对常人来说已如汪洋大海,若这是真的,他怎会安然无恙?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端倪,但是宫主的身体状况已是极坏,我们也劝阻过他许多次,可他……你以为靠那几个破剑士就能近了宫主的身?你以为凭你就能威胁到他?”他瞪着我,“他只不过想让你当英雄!”   “你……”我的呼吸紊乱了起来,“别在胡言乱语了,怎么可能!若这是真的,他、他又为什么……”   他一定在骗我,绝对是绯墨又在设计什么该死的阴谋。   “都是因为你!”蓝夏风愈发有些声嘶力竭,眼眶竟也有些红了。   “因为我?”我心中已是一惊,完完全全地傻了眼,不相信他还能因为我而做出什么好事。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寒殒疾,自古便是无药可医,但宫主有次受伤,右护法取了宫主的血来尝试配药,竟然研究出了解疾之法……”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曾在他桌上见到过一张药方,原来那当真是南轻蝶的成果。不过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只有是修炼过《绯樱式》的人,他们的血才有这样的效应。而当时宫主大功未成,只能延缓这种病症,想要彻底解除它,必须要修炼到最后几式……但是,这武功确实不是什么正路子,想要冲破最后的屏障,还要以亲人之血来祭。”   寒殒疾,那又与我何干?他练他的绝世武功,若是出了差错也是咎由自取!   “你还不懂?”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你以为宫主他取玉、娶亲都是闲来无事才做的吗?!你连自己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吗?!”   取玉……若以灵器为辅,确实可以加速功力精进,但那对自身绝对是极大的负担。   听他这么说,我这也猛的才想起自己经常无故感到身体发冷,四肢僵硬,像是快死了般,但从来无暇去顾及,只当自己心神俱疲……当年跌入绯寒池,不过区区凉水而已,我这练武之人竟然也能昏过去,在京城街头感到奇寒刺骨、前几日在天寒我刚刚找回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时,也是几近昏厥,那时却也只以为是自己受不了巨大的刺激,难道是这样吗……   我一下有如醍醐灌顶,头皮一阵发麻,心脏像是被勒紧,越是跳动,就勒得更深,疼的撕心裂肺。   这样的事实,让我怎能接受?所以我选择自欺欺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他哼了声,眼中尽是嫌恶:“你这种人让人看了就心生厌烦。”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函扔到我怀中,冷冷偏过头去,站了没一会,就转身离去了。   我低头拿起那信,看着信封上的字:遗笔。   登时我就下了一跳——这是绯墨的字,他难道已经做好一去不复还的准备了?   我稳了稳心神,拆开了信件,白纸黑字,抖开:   “寒玉:   若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能在你身边了。今生不能偿还的,便等下一世吧,可若真有三生三世,我只愿守你安稳,再不像如今这般风雨半生,还不顾一切地扭曲了你的人生——其实你一开始并不想站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吧?所以你一定很恨我。   一切的事情,想必左护法都已经告诉你了,曾经的事情你若觉得痛苦便尽数忘了吧。忘了我们之间的纠葛,忘了有我这个人,你肯定会活得没有如今这般受尽折磨。本来我还想让你因为恨而永远记住我,可我后来才发现,你若真的恨我,我却是受不了的那个人。   有时候我真的有些后悔,为什么在你忘了以往的事时我却又去找你,让你又卷进来这重重黑暗。   我灭杀天寒之时,你的痛苦我都看得到,但我不能手软,你在离天啸的控制下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天寒派的人在离啸天的引导下个个对你心怀叵测,我杀他们,不过为你绝后患。你若不信,便只当我胡言。   寒玉,本是有许多话想对你说,想跟你好好解释我们之间的一切,但每次遇到你,我到嘴边的话总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或许你只当我又在哄骗你罢,我不知为何看见你与别人在一起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你却从来不管我做这些的目的。是啊,我这样阴晴不定,又怎会让你信任?   或许此去我将不会回来,但有一点我想告诉你,寒玉,你知道樱的花语吗?——纯洁、希望、还有……等你回来。   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可你不曾看见。   绯墨。”   作者有话要说:QAQ…… ☆、执念   不知什么时候,信上出现了斑斑水渍,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一片,连脖子里都是浸湿了一片。   为了练功取血,他娶了季若谷。   为了取玄冰玉,他数次推开身边的我。   为了让我活着,他宁愿让我恨他,自己与天下人为敌。   可他却从未给过我保护他的机会,我估计若不是蓝夏风看不过去将这封信提前交到我手中,我估计就会后悔一辈子了。   当年在巫月崖上,那深深的吻,是他将自己的生命全部留给了我,难怪那时他那么消瘦,脸色是那样苍白,可我不曾发现,他眼底所有的温柔。而当时我又捅了他一刀,恐怕他的心早就已经满目疮痍了吧。   而我这才想起,当时他的眼睛那样晶莹,是因为他的眼中有泪,最后看他的那一眼,我看到他的神色是那样的痛苦,可我当时满心都是恨意,怎会再去想他为何露出这样的神色?   我攥紧这几张纸:笨蛋绯墨,你这样自作主张,真是讨厌死了。   我站起身,却已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但我还是拼命地往回跑,好几次因为视线模糊而被树枝绊倒,浑身狼狈不堪,但我不敢停下,我怕迟一刻,这封信里的内容就真的成为的他最后说给我的话。   我好不容易跑了回去,却刚好看到柳虔生举剑刺向绯墨,他是江湖上的老前辈,武功内力都属上乘,若绯墨此刻接他一剑,定命不久矣。而若绯宫其他人都在缠斗,连两大护法都脱不开身来。   蓝夏风杀红了眼,想要冲到绯墨这边来,可是刚杀开一个口子又有人冲上去,他的身上也已经是伤痕累累。   ——我的脑子瞬间空白一片。   “咳……”他会不会感到懊恼?自己拼了命想要救的人根本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我看看没入我胸前的锋利的剑刃,感觉竟还有一丝庆幸:可是他的命,比我的更重要。   我扬起嘴角,一丝血却顺着滑下,这一剑伤及要害——我想我命不长了。但是,他呢?一想到他,身体一阵颤抖,用手捂住了嘴,咳出的血从指间滴落。恍惚中看到他,他依然是那么美,浑身浴血,一种绝望而残酷的惊艳。   绯墨,你是我一生的执念。   “离掌门?!”柳虔生不可置信。   “对不起……这个人,我不能让你们碰。”我抬起手,用内力震断了此剑,但因为运功,血又汩汩流出,让我一阵晕眩。   柳虔生浑身发抖:“你、你……好你个叛徒,枉你是江湖正派的掌门人,竟然相助邪魔之辈,我等与天寒派从此势不两立!”   我心中一惊:姐姐和非儿都还在天寒,若这些人从此与天寒为敌,那我岂不是害了他们?   “离昭晗自愿将掌门之位相让,我的立场与天寒无任何关系!”我咬牙道——最终,我与天寒还是断尽了关系。   柳虔生满面愤怒,还想说些什么,他的脖颈处已经被斩开了一道大口子,血液喷涌而出,他大叫一声捂着脖子倒下,我看到他身后充满杀气的蓝夏风,而他发出一道风刃后,后背又被无数人的刀刃刺破砍伤。他一下跌倒在地上,血红色浸透了他的蓝衣,变成了沉重的黑色。   “宇谦!!——”人群中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我认得她,她是碧桐谷的女弟子,名字似乎叫夏静。   然后她冲上去,抱住了不知生死的蓝夏风,大哭起来。   对了,蓝夏风的本名叫蓝宇谦……我都不记得了……脑袋愈发昏昏沉沉,睁不开眼。   胸前一阵温暖,是绯墨将自己的真气渡给我,我回眼望他:“如果活下去的只能有一个,我希望是你。”   他看着我,笑着叹了一口气:“寒玉,我爱你。”   在所有人欲杀上前时,绯墨当着天下人,紧紧抱住了我,蜻蜓点水般吻上了我的唇。   温柔多情、缠绵悱恻,却是在这最是杀机四伏的时候,我可还是觉得一阵晕眩——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言“爱”。   多少次想过放弃,多少次痛彻心扉,多少次陷入绝望。   曾经以为,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两个字就是“永恒”,但是我现在确切地相信,须臾百年,红尘沧海,只要你的一个回眸,便是永恒所在。   我终于承认:绯墨,我从未放弃过爱你。   只是爱恨纠葛太多,我选择了蒙蔽自己的眼睛。   南轻蝶急匆匆地向这边跑了过来,绯墨扬扬手,她朝着夏静那边喊道:“夏姑娘!快带着左护法离开!”便带着我几个跳跃,把我放到几丈之外,给我稍稍止血后,看那边的夏静根本脱不开身,便又冲到人群中——   那些正派人士,看到夏静竟然会与若绯宫左护法私交甚好,有几个女弟子竟然冲上前去抓住了她的头发,狠狠甩了她几个耳光,目光是想象不出的恶毒,还有人去不停地踩她的肚子,扯她的头发——可她一直紧紧抱着蓝夏风。南轻蝶旋身踢开打得最狠的那几个,从地上拖起蓝夏风,看了夏静一眼,便朝我这方向飞过来,夏静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南轻蝶。   我靠着树,看着南轻蝶将蓝夏风放下,夏静就站在蓝夏风的身侧,眼神忧伤又温婉——她现在看上去跟我差不多的狼狈,嘴角挂着血丝,头发被揪得凌乱着,可她的眼睛是那么明亮,温如春风。   即使隔这么远,我也能听到很多人的骂声,混杂着我的名字,非常污耳朵,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明白自己是咎由自取,可我知道我只要不后悔,别人的想法与我何干?   绯墨的声音很低沉,但是能传出很远——他说:“退下。”   若绯宫的弟子不再与正派人士打斗,能脱身的都快快退下了,正派人士似乎瞧出了端倪,有些呼啦啦退出很远,有些又向着绯墨步步紧逼——那玉炙宫的人呢?怎么都不见了?难道是打不过先开溜了?   但是绯墨下一步的动作打断了我的思想——他的身侧突然飘出了很多樱瓣,旁人见了都不敢贸然靠近,可目光都非常被动地被牵制住了。   绯墨微微抬起了手,旋地而起,光芒万千,如同白虹贯日,身姿能令天地失色。   我喃喃开了口:“这是……”   南轻蝶给蓝夏风止了血,停下了包扎的手:“妖樱焚天。”   我吃了一惊,看着那个人的身影以神的姿态俯视万物。   我的目光可以看到他的眉心出现一个符文状的印记,左耳的玉樱呈现了血红色,我抚上自己的左耳——阴差阳错地戴在身上的八重玉樱,庆幸它还在。   如墨长发飞扬翩跹,衣服在空中飞扬展开,樱花已不知何时变作了血红的光,围旋着他。   “大家小心!”有人高喊。   一切已晚,血光终于凝成花,一重一重,开出了一朵妖异的八重妖樱。   人群中有人在尖叫、有人在互相践踏、而有人甚至彻底看傻了,而绯墨像是坐在天空中的王者,看着人们在可笑的挣扎。   我看到他伸出了手,优雅从容。可是下一瞬间,我彻底震撼,所有的人几乎一下子全部静止,身体内部传来了闷响——血的颜色拢了天地,视线也完全被光覆盖了。   待会神,就看到他斜身对我,夕阳从他的身前照射而来,将他的笑容拉长进我的眼睛。   而他的脚下,是遍地尸体。   夏静吓得失了颜色,眼睛直直的,后来便扑进尸体堆中哭喊着她同门的名字——这姑娘也真是可怜,明明被师门抛弃,竟然还会为他们伤心。而我又想,我明明多次被伤害,为什么在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时,他的一段话又让我回了头?   “怎么回事……?”我呆呆地开口。   “这个是——”绯墨指指自己的左耳,“绯樱式。”   我吞了下唾沫,指指自己的左耳:“这个呢?”   他笑道:“上半式。”   “你给我这个?!”我大惊。   他走向我,身后承着残阳如血。有人说,斜晖最美,神秘又有一丝舍不得。   他垂眼一笑,回身道:“别闲坐着了,你有什么目的?”   远远地,看到一架大辇,它的顶棚上坐了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面目,可他身子舒展,完全没有惧怕之意。   我刚才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里坐了一个人,真是可怕。   “凑热闹而已,在下并无什么目的。”那人说话了,带着鼻音,像是被刻意扭曲过。   说罢,他从高处跳下来,渐渐走近。我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浑身绷紧着,警惕着那人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可他渐渐走近,我却觉得那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他一身青白锦袍,衣角蔓延着火纹——此人竟是玉炙宫宫主!他刚才说话了!但他的面容一直隐在光里,看不清晰。   绯墨转头对南轻蝶淡淡地说:“右护法,去处理这些杂物。”   南轻蝶看几眼地上的尸体:“宫主打算如何处理?”   “扔下山谷,喂给那些畜生。”他依旧云淡风轻。   “玉宫主就这样对待那些侠士?”那人的手指间把玩着几只暗器   绯墨挑眉一笑:“伪君子。”   他在说谁?是地上这些,还是对面那位?   “在下想与玉宫主一较高下,目的就暂且算为为这些江湖侠士们报仇吧。”他走出阴影来,手中的火色利器在最后的深沉的光中,闪出寒冷的光。   而他的面目让我几乎当场窒息——嘴角依然邪气的笑容,双眼轻闭,细细长长,而他的眼角正燃烧着火焰。   绝对不会是仅为长相相似的人。   “珺琰……”我几乎要流出泪来。    ☆、空濛     “离掌门啊,没想到吧?”他歪头笑笑,语气有几分冷漠,“可惜前朝皇帝已入皇陵了,站在你面前的是玉炙宫宫主宇含笑。”   我怔了怔,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现在才想通,我以前也不过玩玩而已,真是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啊……”他挑眼看我,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感情。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看他的样子,那样轻蔑,我甚至都怀疑到底是不是他。   可我的心抽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忍住眼泪,只能说:“是啊,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神色一滞,继而道:“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那根本没必要,反正我也没怎么把你当回事。”他笑的有几分邪气,但与以前似乎不同了许多,“你也更不必把愧疚当作对我的感情,我怕是受不起。”   我愣愣地说:“这真的是你的想法吗……”   我并不是觉得有多遗憾,但是一阵难以压抑的胸闷感袭来,让我说话都有些困难——只是觉得他这样的态度让我觉得难过,却又不知为何。   “既然纠缠已多,何必再横添忧烦?离掌门,我们便当做萍水相逢,从此再无牵绊吧。”他说。   这样的你,一点也不像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你,还是以前的我没有看透真正的你?宇含笑……难道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只是笑谈?你的繁华几许,终究不是我能涉足的。其实在他“死”后一段时间,我就几乎已经能释怀了,并不是我无情,而是人始终不能在压抑低沉中生活一辈子。即使心结未开,但表面看去我与平常并无二处,但每次午夜梦回,我似乎都能看到他望向我的最后一眼,释然、决绝……   既然如此,那也就罢了……从此山水不相逢。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抽出剑来,夕阳那边吹来的风掀起了我的衣角,我尽力一挥,碎帛之声已传来,衣袂随风而去。我既已决定爱上绯墨,就不会再与旁人痴缠不清,可他毕竟……所以干脆一狠心,直接长痛不如短痛。   “叙旧也叙够了,玉宫主,你现在还有力气吗?”宇含笑挑衅地看向绯墨。   绯墨拨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笑着说:“上次没死成,这次再给你次机会。”   “真是狂妄。”宇含笑哼了声。   “彼此。”绯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身已透出了杀意,眼睛中的寒光足以让人打颤。   我不忍看下去,还是因为我的懦弱啊——我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我找到夏静,这姑娘还是满脸泪痕地蜷坐在那里,身子发着抖,真是我见犹怜。   地上的尸体虽然大多无外伤,但经脉已被震碎,血气逆涌,体腔内估计已经是惨不忍睹了。我对她摇摇头,表示很遗憾。   “一切已成定局,别再难过了。即使思念成狂又能怎样,活着的人都不一定归来,更何况死去的。”我发现我安慰别人的时候总能很理智,但安慰自己的时候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好多人、好多人是宇谦杀的吧……”她喃喃道。   按理说,蓝夏风出手并不多,残忍的事几乎都是魅扬借他的面貌做的,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这都是你的同门,如果都是蓝夏风杀的,你会找他报仇吗?”   她抹抹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在这哭过了,也难受过了,并且我也自知无报仇之能,即使我有杀掉他的能力,我也肯定下不去手。”   我似乎能想到她的答案,不觉微微诧异。   “我一介女流,尚有些自知之明,自认担负不起这样的责任,”她低着头,“说我懦弱也好、说我无情无义也罢,但我还是会决定站在宇谦这边。即使是颠倒是非黑白、即使以后会遭天下人唾骂为武林所不耻,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粉身碎骨也义无反顾……”   当她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我真的有所震撼而没有勇气接下去——这样的果断与决绝,我几乎从未有过,我竟比不上一个弱女子……为了自己的信念,不顾天下人的眼光。站在武林的高处,才会被地位权力迷了眼睛,太在乎他人的看法,才会绊住了我的脚步……直到今日才破釜沉舟了一回,而我,亦不后悔。   “在下对夏姑娘很是佩服,如果可以,在下很想听听夏姑娘能将与蓝夏风的故事,那一定是不寻常的往事。”   还记得当年与蓝夏风关系没这么僵时,两人曾共饮千杯,当时我问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时,他的表情很微妙,但是随即反应过来用风元素削了我的头发来恐吓我不许再问。我想,就是这位夏静姑娘吧,若他醒过来看到她该有多开心……   “往事何须再提……”她闭上了眼睛,阳光毫无污秽地照耀而下,她的面容纯净又安详。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竟真的成了永别,蓝宇谦,再也没有醒过来。   虽然止了血,但是伤口太多、太深,伤及了要害,纵是神仙降临也是回天乏术。   很久很久以后,我仍记得夏静那天的样子,穿着整齐干净的蓝夏风平躺在堂前,就像睡着了一样,若不是俊逸的脸上已经神色黯淡,我一定会想去叫醒他,而她只静静坐在他的身侧,淡淡的微笑着,模样姣好,仿佛三月春阳照耀下的淡色野花,多么温暖的女子……可惜的是蓝夏风在那场混战中可能根本没看到她吧……   露水微凉的早晨,天色空蒙,小雨淅淅沥沥,打湿了她的头发与眉眼,她握住他的手,缓缓低声诉说着——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尽在否?   她像是将所有值得回忆的事都讲述了一遍,虽然好奇,但我并未去打扰她,她那温柔淑德的样子一定是蓝夏风梦中念想最多的幸福。而直到最后,她将头枕在他的胸前,缓缓闭上了眼:“……愿与你举案齐眉。”   燕子的翅膀在雨中画出痕迹,当我再去试她鼻息,她已随蓝夏风同去了。   难怪会露出那样的恬淡表情,原来早就心如止水。表面看上去柔弱的夏静,其实内心的坚毅让我都自愧不如。   而我也再也没有机会去听他们的故事,但我想,那必定是一段淳和美好的时光,才会让当年已杀人不眨眼的蓝夏风露出那样的笑容,可后来他们还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分别,明明彼此相爱的两人,如今却只能在黄泉路上同行。   喟叹人生多舛,命运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   当绯墨用剑尖指着宇含笑时,我真的觉得一切都结束了,宇含笑现在看上去很狼狈,摔在地上,用手肘撑着身子,嘴里不时有血咳出来。我的心一阵绞痛,想去扶起他,就像,他当年扶起我那样。可是我还是选择转过了头——如果最终只能选择一个人的话,那么抱歉……而这件事的真相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被我所知,强烈的愧疚与自责折磨了我许久,让我几度寝食难安。   因为我觉得他既然还活着,那么巫月崖上的“坟墓”只是个悲伤的误会罢了,而当我很久以后的某次故地重游时,才发现那里的坟包竟不同了许多,好奇如我打开一看竟真的多了一套棺木,而在棺木旁,有一个木匣——我打开了它。   上面的笔迹我我几乎当时就窒息——这字,似曾相识。   他说,如果某一天我真的找到这儿,那只能说是一种难解的缘分;他说,绯墨是真的对我好,即使不好,有难过的事也可以对他说说,但是千万不要去找他;他说,他当年去参加讨伐若绯宫的时候,已是命不久矣,但唯恐我对此留下心理阴影,便上演了那一出戏码;他说,他爱我,但是他希望我能真正的幸福。   我这也才知道,他当年放出火元素后,没有立即丧命,而是失去了控制元素的能力,他从那开始内力错乱,待找出症结之时,已错过了调理的最佳时间。因为体内内功浑浊,他在短时间内可以获得强大的力量,可那之后那边是无尽的痛苦……他希望我无牵无挂地生活下去,所以他宁愿装作无情。也只能怪我太迟钝,那时的他,明明眼眸里已是那样的悲痛了啊……我竟然没有察觉、我竟然没有察觉!!   孤雁凄哀的叫声渺渺回荡,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过头…………   “寒玉,我们走吧。”是如梦似幻的声音,仿佛来自渺渺天际。   我看向绯墨,点点头,看着不远处的宇含笑,低声念了一句:“再见。”便跟着绯墨回了那片白壁朱瓦。   如果当时我回了头,将来的一切会不会都被颠覆?如果当时我回了头,看到他那么痛苦的样子,我会不会伤心难过?如果当时我回了头,看到了他最后的眼泪,哭泣得那样绝望,会不会就决定留下来陪他?   可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回头,这就铸成了一生的遗憾与过错,无从弥补,无从改过。    ☆、永恒   “绯墨,我刚才就一直很想问你……”在走向绯寒池的小径上,我迟疑着开了口。   “你是想问我的功力吧……”绯墨轻轻笑着。   我心中一滞,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屏息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寒玉,如果说你心中那个神话一样的人不再是一个神话了,你还会去憧憬他吗?”   我望向他,含着泪摇了摇头:“不会。”   他的手指似乎僵了僵,然后说:“那也好……”   “傻墨儿,其实我一直都想站在你身边……为何非要你来保护我呢?江湖的腥风血雨,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来面对?让我陪着你,苦难、忧愁、悲伤、绝望我其实早已可以承受,你不需要再把我护在身后。而你不管变成什么模样,在我心中远远都是最好的、最强的,是无人可比的……”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墨儿,我爱的是你,不是神话。”   绯墨的头低下来,迅速吻上我的唇,我的眼泪还不停的顺着下颌滴到脖颈之间,复杂的心情一瞬间变得空白,现在的我只想好好守护眼前的他,其他的一切,就在这一刻消失吧。我确实够自私,为了追求眼前的幸福而丢弃其他人的看法与期盼,而我内心其实又在为自己的果断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还是追上了他,没有铸就一生蹉跎。   他紧紧揽住我的腰,唇舌之间的掠夺更加激烈,而我亦是毫不停歇的回应着,绯墨不是我的一切,而我的一切中,独少不了绯墨。我几乎喘不上气,面部温度估计又升高了起来,身子甚至都有些虚软了。   他哪里像体质虚弱?精力充沛得可怕啊。   他终于放开了我,我挂在他的肩上身子兴奋得微微发抖,他俯身在我耳下舔了一口,我更是忍不住了,张嘴就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他扯下我的衣服,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在了地上,纠缠、疯狂……衣物散落了一地。   “寒玉,你说什么叫永恒?”他身体滑软,身上还有一件薄纱,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真是把我诱惑得心痒痒。   我下流地咬了口:“若是说以前外围的那些樱花,那必称不得‘永恒’,我而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在我心里,就是永恒。”   我的目光集中在他胸前的疤痕上,伸手想触摸它,而绯墨此时抓住了我的手,我抬头望他,他目光似水:“所以便随它去吧,短暂之物,有初见之惊艳,长久之物,有细水长流的温柔。”   “想不到我的玉宫主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把头埋在他的颈间,他身上灼热的温度毫不吝啬地温暖了我。   他笑了笑,抱住我的肩,身上一层纱随着他旋身的动作飞扬,若有若无的摩擦让我觉得有些把持不住,不由得佩服起他的定力。然而忽见樱飞,我竟然已经跨坐在了绯墨的腿上,而他正坐在绯寒池里那架大秋千上。   他的皮肤细腻如瓷,我有些要滑下去的趋势,而他右手紧紧拦住了我的腰,左手则向我的身下摸索了下去。   不时,我的头脑便也发热了起来,只紧紧揽住他,不断索求,他深深没入我的体内,我的身上没一会儿就出了层薄汗。   而此时,秋千却摆动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怕自己一个后仰就摔下去,又将身子贴向他,他似乎得意地笑了笑,凭借着秋千的摆动,带来了更大的动作,进出的更加猛烈了起来。   好热……感觉口干舌燥,自己也不知在胡乱呼喊着些什么了,只看得见他的发在空中飞扬,薄衣雪白,映着春阳的颜色,凌空飘渺,恍然似仙,现在看来,他的一切都使我心神荡漾。   直到我感到完全脱力,疲累到不行的时候,他才邪恶兮兮地抱起我:“走,沐浴。”   ……水汽氤氲,轻雾缭绕,他将我放进浴池,自己也进来帮我清洗。   我感到□有种令人羞愧的痛感,好在浴池很大,我默默游到一个角落,把半张脸藏在水里,还没等我好好反思反思,他便从后面抱住了我:“寒玉,你出血了。”   “闭嘴!下次换我上你试试,就用刚才那个方式!”我的脸忽的热了起来,一定时水温太高的原因……   “看来你很喜欢啊……”他自我耳旁轻轻吹气。   我的脸似乎更热了:“不喜欢!痛死了!”   “哦?看来还要好好习惯才行啊,动不动就出血真让人困扰呢……”他的手又不老实了起来。   “假惺惺的……”我突然痛的一哆嗦,他揽住我的腰又吻住了我,我一下觉得脑门气血上涌,却被他推到浴池的边缘处,水流顺着我的身子掠过去,我心跳又不由自主的加速。   他又吮又啃了半天,身子也火热了起来,我开始一直想推开他,但是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而他此刻却轻轻放开了我,笑着说:“算了吧,有的是时间。”   有的是时间是什么意思?!我愤怒地拍了下水面,水珠子乱飞。   “寒玉痛的话也不是让人愉悦的事啊……”他眯眼,在水汽中□的锁骨有种给人以欲望的美感。   “不跟你说了。”我怔了一下,低下头,想把自己藏在水里。   “现在也真是乱世,你这若绯宫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这掌门也当不下去了,朝廷那边也是乌烟瘴气的……”我感叹。   “朝廷的烂摊子就让他们自己收拾吧,天寒掌门不当又怎么样?若绯宫还养得起你。”他说。   “你什么意思?”我皱起了眉头,就好像我离了他就没法活一样,非要他来养我。其实我也懂他不是那个意思,但这话说得还是让我不太舒服。   “我的意思是你在我身边就好,天下,就随它去吧。”他的眼神有些慵懒。   “真是没有正义感的人呢。”我打个呵欠,从水池里上去,坐在暖玉上。   “正义?它的定义是什么?所谓名门正派,他们所坚持的就是正义了吗?”他的目光变得清晰认真,“为了筑高自己装成假仁假义?若说清高,谁又不会装呢?人心难测,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笑脸相迎的人会在你背后捅刀子。”   “绯墨,”我也坚持起来,“你错了,我虽然还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你对这个世界有这样的认识,但是世间并非全无仁义,正人君子也大有人在……”   他打断了我:“我并非正人君子,你这些话若被旁人听去也只会说你虚伪吧?毕竟你跟我在一起,即使无奈,也只能这样臭下去了。你若想走,我不会挽留,但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的语气淡漠,隔着水汽看不明辨,但是看上去是全无表情,我的心莫名的抽痛了起来。他对世间万物都保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不曾真心厌恶什么、喜欢什么,他没有极端的喜恶,有着近乎可怕的自制力,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理,或许这也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吧,不透露出真心,便不会被伤害。   自恋的想,他或许对我动了感情,所以我就成为了他的弱点,若没了我,玉宫主还是那样无坚不摧、傲气凌人的吧?   不过此时我说这些话又是说给谁听的呢?天下不需要我,我却还在心系天下?   我摇摇头:“我做不到像若绯宫那样草菅人命,无辜的人该有着他们自己的生活,可我早就不能置身事外,墨儿,把真心藏起来,其实很累吧……即使对着我,也要这样逞强吗?”   他似乎苦笑了下:“我不需要逞强,我也不需要多余的关心,每个人生来就是孤身一人,死去亦是一人上路,至于这之间发生什么,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是什么,让你这样拒绝这个世界?是什么,让你的表情已是掩藏不住的苦涩?   恍然间,我察觉到自己的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真是个胆小鬼,连真心都怕被别人看见吗?难道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多余的吗?口口声声说不需要,其实空虚的不得了吧?我的玉宫主。”我一下跳进水里,撞进了他的怀里,不由分说咬上了他的嘴唇,虽然身上还在隐隐作痛,但我还是近乎疯狂的啃咬着,完全不去思考他会怎么想,“你那些虚无缥缈的心思也该好好收收了,如果你的心不够用,来拿我的,即使把我开膛破肚、吞噬殆尽、碾压粉碎、把我的心肝脾脏全部都扯出来,我也会笑着接受,因为是你,因为是你绯墨而不是别人!”   他夺回主动权,目光中是浓浓的侵略味道:“我才不要你的心肝脾脏,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你这样笨的人,双手把自己奉上让别人享用吗?”   “都说了是你!只是因为你!”我红了眼眶,舌头也好像打结了,“绯墨,把真心交给我,别给它再带枷锁,乱七八糟的话我也说不出来了,反正……”   我的话在此刻戛然而止,他深深吻住了我,这个吻竟然是温柔绵长的,就好像许久许久前的一个不曾醒来的梦。   “我要你的人。”   我紧紧环住了他,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真是够了。。=皿=】 ☆、弦音     我又偷偷跑去了西城。我怕贸然询问绯墨会引来更大的波澜,所以我希望百凰能告诉我——如果他连这都知道。   知道的线索越多就越停不下来,心情更加沉重,就越发想要找到答案。可人生不就是在疑惑与追寻中进行着的么?   由于是一个人,我这次的速度比上一次快了很多,但是因为我这张脸已是天下人人得以诛之的“邪恶面孔”,所以也颇是受阻,而“点冰蝶”这一称号在不久前给了一个年轻人,有人质疑:“还没有与离昭晗比试怎知他身法比离昭晗要强?”回答是:“‘点冰蝶’之名号是心存天下正道之大任的人才配拥有的,离昭晗的作为何须再提?”   虽然区区一个称号而已,但我心里还是憋屈得很,甚至一度想去把武坛给掀了——果然待在绯墨身边久了这样偏激的心理都有了。   待我到达梧桐庄时,天色已黑,但翠竹居内灯火通明,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去,遥遥已闻天籁琴声,拨散珠玉、悠远空灵,怕是当今世上最负盛名的琴师都无这般本领。   走到琴声响起的地方,我静静地坐下,直等他将这一曲弹奏完毕,曲中真意仍袅绕不绝。   “你知道我会来?”我道。   “为何会这样想?”百凰用白绢擦着琴身,“或许我在等着别人呢?”   “不知道,臆想罢了。”我笑笑,用手撑着下巴。   “但我确实在等你,我知道你的事情还没有完。”他的眼中映着盈盈烛火,那目光像是能穿透一切。   “难道你一直在等我?”   “只是觉得,时机到了。”他收起琴,站了起来,平静的夜晚,细微的风,唯有星河灿烂。   “提要求吧。”我开门见山。   “我的要求就是要你把刚才的一曲听完,你做到了。”   我一下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要求?   “是不是没有那样急切了?你想知道却又不能知道的事往往是别人刻意隐瞒的,既然别人有隐瞒的心,你又何苦一定去追寻呢?”百凰望向天,负手而立,“看那星空,多美啊……人生在世何必为疑惑而苦恼?谁都要学会放下。”   我说:“你还未听我要说什么,怎么就劝我放弃?”   “看来刚才那一曲真是白瞎了,本想用琴音来引导你,没想到你这样顽固。”他回头望我。   我伸了个懒腰,笑着说:“不是顽固,是执着,百凰哥你这么个老妖精了不会没有执着过的事吧?当你有了信念的时候,会被什么动摇呢?”   我本以为这样放肆他会骂我一顿或者摆一副冷冰冰的死人脸给我看,而他只是沧桑地说了句:“年轻人啊……”   我嘴角抽了抽,马上又摆正了脸说:“我知道百凰哥是好意,但此事对我事关重大。”   他随意的坐下了:“说罢。”   “我要知道绯墨的过去。”我开门见山。   他似乎朝我翻了个白眼:“那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么,两口子的问题在床上就可以解决了……”   我忍无可忍:“你废话还真多啊!”   他似乎叹了口气:“……绯墨的过去嘛,这小孩子的事,我知道的可不多,不过这也真不是个一般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被冠以重璎曾经的名号,不简单呐……”   “你要是说他武林大会上这个那个就不必说了吧,天下皆知。”   “天下皆知?”他斜我一眼,“你也不想想十三四岁的孩子哪来那么多争名夺利的心?”   我怔了怔,却反驳道:“百凰哥既然了解绯墨,就自然不会不识魅扬宫主,他那个年纪可是坐稳了天下第一邪教之首的位子了。”   “要不是命运逼迫,谁不愿意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像苏弄影那样的人怕是百年出不得一个,而绯墨……这样跟你说,一个小孩子若是从小便备受冷落,父亲并非生父,母亲更是薄情,你说这个小孩子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重璎……是那样的人吗?”琼华天仙这个名号即使是现在在江湖上也是举足轻重,百凰对她的评价竟然是“薄情”二字。   他对我的问题直接就置之不理了,又道:“我确实对此事有所了解,绯墨幼时的生活与现在可是天差地别。”   “这是何意?”我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绯墨自幼习武,不过他天资在那时并未显现,旁人要练半月的招式,他苦练三倍的时间都可能是毫无长进,再加上性子也温和、宫主每次见了他也都是冷眼相对,那时就连外室弟子都敢随意欺辱他……”   我不可置信,绯墨那样传奇的人小时候竟然也有过这样的遭遇?性情温和?那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究竟又经历了什么?   我有太多疑问,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只用眼神期盼着看着百凰,希望他能多告诉我些有用的信息。   “如果你知道许多年前季家的惨案,你或许就能了解到了——那是重璎让绯墨去做的。而重璎这个人我到现在都不能说了解她,甚至完全搞不懂,她做的所有事似乎都不符常理有些甚至称得上荒诞,但总是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我笑了:“你说她指使绯墨去杀人也是‘和谐’?”   百凰皱起了眉头:“不,我的意思是她这个人要么是心机深到所有人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要么是本身就很随性,不按常理出牌——若是这样,又怎么可能毫无破绽?”   “想必整个江湖能让百凰哥困扰的只有重璎了吧。”我说,“不过以我对重璎前辈的了解似乎不能完全听懂你的言外之意……”   “稍微给你解释下——她这一生几乎都在寻仙。”   我微微皱了眉头,但听到这一句不由愣住了:寻仙?重璎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奇女子,竟然也会相信那云里雾里的传说?   “寻仙说明她心里也存仙意吧,但又怎么会心肠狠辣到草菅人命?”我说。   “其一,重璎与季家的人的恩怨是摆在那的,季家上下除了季风喻旁人对重璎来说根本无异,而季鹏让重璎对季家充满了怨恨,所以才会有那样过激的做法;其二,重璎寻仙可不是为了驾鹤西去之后去个清闲地方自在逍遥,她找的那个神仙可是不一般,名号为——赤炼子。”   “百凰哥你真搞笑……”我干笑两声,“赤炼子?这你也信?写江湖上几大秘籍的那个神仙?哪路神仙不天天吃贡品?还有这样的来祸害人间的无聊家伙么……”   仔细想想他的话前者倒有几分道理,不然幼时的季凰烟与季若谷是如何存活的?即使是季鹏的子女,重璎的心中的那份母性也将依旧不舍吧……   百凰的面色很认真:“我的直觉告诉我,重璎她找到了——她能亲手谱写出《绯樱式》已是最好的证据。所以她让绯墨先行修炼前几式,估计是见到他这样一个‘毫无天资’之人也能进步神速对自己的成果还颇满意吧……”   我哑巴了半天说不出话,心里莫名有几分不满。   “可是我却知道绯墨是靠自己的努力才成长成那样的,听以前的弟子说,绯墨每天都是练功最勤、强度最大的人,全宫上下几百人,无人敢尝试少宫主那样自虐式的刻苦。而这一切重璎却并不了解。”百凰继续道,“虽然不想这样评论像重璎那样的美人儿,但她确实称得上‘极端’二字,创立若绯宫的初衷大概只是为了寻找更加强大的招式而作为据点吧,且她本人对宫内事务基本不管不问,完全交给长老们和季鹏,所以……”   绯墨的童年竟然是这般凄苦……但我还是开口:“总感觉似乎哪里不对……我曾在若绯宫见到过重璎宫主的字,笔法是矫若游龙、宛若惊鸿,若真如你所说她是那样的人,字句之间为何毫无浮躁、宛如出自天人之手?”   “即使是我,对这件事的探索也只能是在表面上看得比常人明白些了,刚刚我也说,我并不了解她这个人呢……话说回来,谈及绯墨,他似乎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我点点头:“我总是感觉他是那种表面上温和可亲,内心却距你于千里之外的人,当我觉得已经看懂他的时候,其实完全没有接近他一步。”   百凰笑笑:“这一点倒是与魅扬宫主大相径庭呢,我所知道的魅扬是那种外表对旁人嗤之以鼻,心里却刚好相反的样子呢……不过那也是对对胃口的人罢了,他们的相同点就是对于该杀之人毫无慈悲,仿佛天生就是来夺人性命的。”   我会想起围剿若绯宫那天站在枝头的魅扬宫主,还是不由的打了个颤——虽然他们两人本质相差无几,但绯墨却远比苏弄影内敛的多,并未有他那样的锋芒毕露,但却多了一种无形中的沉稳与威压。   “难道是他在童年留下了阴影,所以才会对世界有所隔阂?”我侧坐着,腿有些发麻,换了个姿势一边开口问道。   百凰嘴角则是毫不掩饰的讥笑:“绯墨当年受过的苦可不止我刚刚说过的那些,你若以为刚才那些已是人承受的极限了,那么你现在还只能算个不曾见到过这世界丑恶的小少爷罢了!只一味为别人的事瞎操心,认为自己管的事比天地都宽,你哪里懂再凶恶的人在曾经的某刻也为手上沾到过鲜血感到痛苦?也为别人的生命在自己手上逝去而迷茫?!我不否认世上确实有把杀人当乐子的人,但是你真的有理解过绯墨他的心么?”   我怔住了,不知道百凰此刻为什么像是在发脾气的样子,像是愤愤不平。   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挤出来:对啊,我不了解绯墨,要不来问你干什么?但是我作为他的“爱人”,对他的了解却不如别人,这样难道才是对的吗?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的事竟然还要通过别人的口知道吗?原来我对他的爱意统统只是愚昧吗?   我突然懂了一开始百凰让我听琴的意思了,并不是让我单纯的平复心境,而是希望我思考,思考自己是否做得还远远不够,可如我这般急躁,哪能懂他弦外之音?他或许早已知我到访之意了吧……   在我发愣的时候,百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朝着远处黑暗中朗声道:“能让玉宫主移步至此真是三生有幸,不过初次见面就视主人为无物——是否太无礼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玉颜》进入终局阶段、同系列的故事还会继续展开、有留心的妹纸应该已经看到吾辈留下了好多关于魅扬宫主的线索了吧……【笑】 ☆、释然   我目瞪口呆之时,黑暗中的人影已毫不在意地沐浴在星光之下了,正是那让我魂牵梦萦的之人。   “绯墨……”我的脑子几乎已经无法处理这样的现状了,他要是知道我这样探寻他的过去那他会怎么想?   “你就那么想知道吗?”绯墨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到我完全看不出他现在的喜怒。   我不知道从何开口,但不可思议的是我现在并没有慌张,甚至有一种超乎想象的平静,仿佛一下从极度紧张中解脱,就好像提心吊胆的一件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发生了又能怎么样呢?过去了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现在就是活脱脱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有需要了解你的理由。”   竹影婆娑,星河璀璨,他缓缓向我走来:“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我轻轻一笑:“好。”   他若隐瞒,那我再强求又有何用?百凰说得确实有道理:既然他有隐瞒的心,我又何苦一定去追寻呢?如今他说会将一切都告知于我,我又有什么不相信他的理由呢?   我站起身:“百凰哥,谢谢你,你的琴曲我会好好地记下来的。”   他摆摆手,笑着说:“能指望你记住么?但我知道你已懂了,好好看住使你通彻的人吧……像我这样渡人无数都没有让你这木头脑袋开窍,玉宫主一句话你就幡然醒悟,真是可叹、可叹啊……”   绯墨的白衣上落着参差的竹影,声音有几分不满:“还真是承蒙庄主抬爱,能亲自调查不才的过往。”   “玉宫主何必这样谦虚?”百凰并没有在意,“若是真爱顾忌太多反而成了隔阂,这些话本不应我来说,但别看离昭晗这小子表面上看上去挺随和、心思简纯,骨子里可是倔强得很啊……即使在名门正派长大,身体里却还流着的叛逆反世的血。”   “这些不必阁下费心告知,但庄主即对我们二人无恶意,日后若绯宫必礼让三分。”绯墨不冷不热,态度谦和有礼,恰到好处的疏离。   “我既无心于江湖斗争,只是了解些时事让我别那么显老而已,这天下啊,终究还是年轻人的天下……”百凰星眸朗目间是经年沉淀的沧桑。   ……出了梧桐庄,我抬头望天,西城的夜晚,天空是那样的明澈,并不平整的小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并排行走,影子斜斜拉开,有几分萧索的味道。此时的夜风吹过还是让人有几分凉意的,我刚想开口问问绯墨只穿这些会不会觉得冷,他就把我揽进怀里:“寒玉,你体质虚寒,恐怕要冻坏了。”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手掌是温热的,但手心留下的却是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手心、手指上都留下了曾经受苦的痕迹:“墨儿,我忽的想起来,数月前看到的你写的信件……”   他想了想,又释怀地笑了:“寒玉,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我想了想,无所不能的玉宫主能怕些什么呢?   “老鼠?”说实话我一个大男人的竟然害怕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一看见就起鸡皮疙瘩真是丢份……   他摇摇头。   “鬼?”绯墨杀人无数,晚上会不会做噩梦啊?想到这,我握着他手的劲不由大了些。   “若是怕些鬼魂邪物,我又怎么能安然活到现在?”他说,“况且世上的人死了便就是死了,若真是有‘鬼’那也只不过是人心里的鬼罢了。”   是啊,鬼魂终究是惧怕活物的,可人的歹毒心思却是人世间最最剧毒的东西。   “堂堂玉宫主应也是天下无敌的吧?”我调笑道。   他摇摇头:“从前我并不惧怕死亡,但是现在我似乎有了些恐惧之心,当我有了这样的心思之后,就连手中的剑都似乎带上了迷惘,不若曾经的锋利……”   我一时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眸:“绯墨,你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苦笑着说:“那倒也没什么,只是近来发觉经脉有些怪异,恐怕不是什么好征兆。若我真的不在你身边了,寒玉,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皱起了眉。   他紧紧地抱住我,没有回应,只是把我的脑袋按到他的肩膀上,我现在的骨架已经定型了,身高只不过比他稍微低一点点而已,他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把我的脑袋搂在胸前,用宠溺的动作和温柔的话语来放任我了——我不是没有成长,我也不是听不懂绯墨话里那些让人不安的语句,但我此刻不想再纠缠下去,我只想在这须臾人生间与他携手,就算是黄泉之路,我也必与他共赴。   想到这不觉释然,轻轻抱住他。   “当时因为情况紧急,我没有太细看那里面的内容,过了一段时间我也一直没来得及向你询问——你说我爹在控制着我?天寒上下都存有异心?”我抬起头来问道。   “至于这个,你可知离天啸根本不是你亲生父亲?”绯墨笑着说,睫羽在眼眸上投下了影子。   “我不相信……”我的心脏开始急速的跳动起来,手指关节下意识的收紧——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又勉强地干笑了笑,“百凰、百凰他没告诉我啊……上一次我来找他,他也说是我爹救走的我娘啊……”   他淡淡道,“我想百凰并没有直接说离天啸是你爹吧?”   我脑子顿时一空——   绯墨拍拍我的脊背:“想知道真相吗?”   “当然。”我快速地点了几下头。   他缓缓地说:“你天资过人,十几岁时就已经夺得‘点冰蝶’的名号,而离啸天当时正值壮年,他许久都无长进的《玄冰心法》你小小年纪就已经得心应手,他当然不甘心。”   “难道他对我的养育都是假的吗?即使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他也毕竟对我有恩!”我有些急了,不相信曾经那样憧憬的父亲是这样的人。   “你天生灵力非凡,所以他当然想将你养大,作为他登上武林之巅的基石,后来出来了个厉害人物……他觉得有威胁存在,每每练功分神,终究气脉错乱——但他仍不甘心,竟私下联系我的母亲,希望若绯宫能助他一臂之力,当然,我母亲并没有与任何人联手的想法,他后来因何濒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是他指使你刺杀我。”   “为什么……”我喃喃,“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人的欲望是非常可怕的。”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就没有再开口了。   “……那我爹是谁?”我问——即使从未见过,我也应有尽孝之心。   “你还想去找他吗?”   我知道绯墨从来不做多余的事,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应该也是多余的吧……我微微抬头望他,沉默。   他轻吻了下我的额头:“这次只是为了你。”   “回去再找百凰?”我问。   他摇摇头:“他只涉猎江湖事,有些事也是他所了解不到的。”   我有些迷茫,他却说:“剩下的事当今恐怕只有一个人知道。”   “……谁?”   “墨轩。”   事情愈加向着荒诞的方向发展了,墨轩?那个江湖名医?为什么会牵扯上这么多?   “可是他行踪不定,难道要用许多年的时间去寻找他然后再询问?更何况墨轩他不一定能告诉我。”我说。   “他会说的,而且现在他就在京城。”   事不宜迟,在西城休整一夜后第二日我们就出发去了京城,再次回到这里,心情不觉就沉重了起来,那种感觉与一句诗相当契合——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想丢掉那不怎何来的惆怅,但无奈,记忆总不是说抹掉就可以消失不见的。那街头巷尾、那楼台轩榭都好似昨日曾在梦中出现。   我的头发似乎有些长了啊……半遮住了我的视线,还是说触景生情的悲伤此时就冻结在了我的眼眶中?   来的路上,绯墨给我讲了一下当今朝廷的局势——   君炙帝“已死”,珺熙年幼不能服众,朝廷内部的众势力暗潮汹涌,有人建议推珺珞为帝,但他在不久前的内乱中为了重创敌军自己也是身受重伤——而我知道,那一定不只是“身受重伤”而已,看他当时的样子,他一定是遭到了《白雪》的反噬。   墨轩为珺珞诊断后就派人放出了榜,说是珺珞得了一种“怪病”,需要亲人之血来做药引,可珺琰必不能归来,四王爷珺玳早些年就被封将,当今正在边疆抵御外寇,□不得,况且洛隐王口谕,决不能让珺玳知道此事,省的他在战场厮杀时分心,那可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个人之生死绝比不上家国安泰。而珺璟似乎已死于他手,珺珞所有的内外亲戚似乎全部都已故……   我突然觉得事情似乎不像表面上看来的那样简单,珺珞他所做的一切也定有隐情,就像多少年前我曾在王府见到过的,他是那样温和谦逊的男子,怎么会在那天屠杀尽谷下数万将士?而珺珞与珺璟之间……   但这终究还是外人的事,我关心不得。但是珺珞已无亲属,墨轩何故放榜?   后来在布告处看到内容方才知晓原来当年的七王爷流落民间,尚有一线希望。   我暗自叹气:既然已流落民间那又怎知此人是死是活?说不定当初就已夭折。更何况天下之大,寻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进入内城时,我们稍作了停留,因为有人把我们拦下了。   那是朝廷官兵模样的人,他见到了我竟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结巴着对身后的另一个人说:“神似!神似啊!”   我不明所以,之前似乎没见过这样的人啊。   他身后的那个人倒是没这样的惊诧,只是和善的笑着解释说:“墨轩公子凭着先皇和当年七王爷的生母的相貌,臆造了七王爷的形象,与您真是十分的相像。请公子配合一下——”   我看看眼前的物件,用擦拭过的针刺破了食指,那血就滚入了盛着清水的碗中。   绯墨走过来,目不斜视,只执起了我的手,似乎很心疼的样子,将我的手指含入口中。我觉得浑身一酥,而那些官兵们则直接傻掉了,连图都没拿出来对照一下就呆呆地放他通行了。   我跟上他的脚步,那些人甚至忘了说“留步”这样的话,而我们没走多久,身后就有人跟来了——   “参见七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十二点、大结局章准时奉上! ☆、梦回【终局】   我是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人是跪向我的,他们低着头,等着我发话。   “是不是搞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与皇室有什么牵连。   “墨轩公子的话我们不敢疑。”领头的一个说话铿锵有力。   我看一眼绯墨,发现他正是得意的笑着,似乎早知道有这么一出。   “起来说话。”我曾经也是站在高处的人,被人以这样的礼节对待也丝毫没有不习惯,待那人站定后我才又问道:“墨轩在哪儿?”   他看一眼绯墨,竟惊怔了下,才答道:“王爷同这位公子请随我们来。”   我看他刚才的反应,不由大叹:领着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出门真是苦恼啊!   我们被带到了王府,那朱墙碧瓦一如当年,进到府内,一直被引到王爷的寝殿。门上提着“芝兰”二字,想来洛隐王也应是个品行高洁之人,我在那里候着,马上就走来了一个人:“在下墨轩,见过七王爷。”   说话的人很沉稳,语气淡漠疏离,丹凤眼,一袭白衣,看上去二十四、五的年纪,若不是他实在太显老成看上去会显得更加年轻。   “久仰大名。”我拱手。   他打量了一下我:“原来是你,你的眼睛竟然能复明真是奇迹。”   “墨轩公子竟然还记得在下,三生有幸。”我笑笑。   他不回,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看看绯墨说道:“这位公子就先回避下吧。”   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跟绯墨说话的人真的是世上罕有。接着墨轩就把我领到了屋内,我看向内室,那里有一张华丽的大床,可上面躺的那个人是那样消瘦,隔着纱帐可以看到他弓着身子,蜷缩着,像是在努力保护着自己。   墨轩拨开自己额前的发,淡淡道:“王爷这里坐。”   我看向他指的方向,那里有一把檀木椅。刚才回首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窗外桃花枝桠上坐着一个人,发色是奇异的紫色,想再仔细辨认,那人已经不见了——可能只是幻觉吧。   我坐定:“我有话想问你。”   他不语,挽起我的袖子。   我权当他默认:“当年我娘带出去的孩子难道不是一个女孩吗?”   百凰他当年明明说七裳才是我娘带出去的孩子,那我又是怎么回事?   “谁说棠儿只带出去那一个?”他答道。   我本觉他就算不回我也属正常,毕竟当年也有人评价他性情乖戾,心高气傲。但仔细想想,我与他也是有亲缘关系的。   “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女孩?”我虽知七裳并非前朝公主,但是其他人可不一定知道。   “这件事我不想与你解释。”他冷冷,手中的事却不停下,“得罪了。”   墨轩手持一把细刃划开了我的手臂,我看着那血汩汩流入一只水晶碗,说道:“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他的目光没有离开我的手臂,表情甚至一点起伏都没有。   “后悔没有阻止我娘进宫、没有选择与爱人浪迹天涯……”   “后悔这种事还是留给你们这些有精力的年轻人去做吧,以前的事我不愿再提。”他按住我的血管来止血,又点了我的某处穴位,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纱布给我包扎。   “可是我觉得你会告诉我。”我笑着说。   “珺琀——这是你曾经的名字,而且是我亲手把你娘送出宫的。”他说,“珺宵是我曾经最爱的人,但我也同样心疼我的妹妹。”   “身在皇家的人似乎都不怎么幸运呢,而我很庆幸从未被他人称过‘珺琀’。”   “好了。”他褪下我的袖子。   “——但父皇能遇见你也该是很幸运的吧。”   他抬眼,目光中是无限的落寞:“他只是徒惹灾祸而已。”   我望向他:“可是他很爱,即使是‘灾祸’也甘之如饴不是吗?。”   一瞬间我恍惚了起来,感情这东西到底算什么呢?说深也深,深沉到能惊天动地、铭心刻骨;说浅也浅,浅薄到挥挥手从此再不相见,海枯石烂的誓言终究成笑谈。   他不语,而我站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听他在我身后说:“永远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却露出了笑容。   出门,看到凭栏而望的绯墨,过去拍他一下:“好了,我们回家吧。”   是啊,这就是我的决定,我不会后悔。   “回家……?”他似乎有几分不解。   “此心安处是吾乡。”我指指胸口,“走,回若绯宫。”   这一刻,斜晖灿艳,山水承彩。   而我看到绯墨露出了笑容,没有任何心机与设防,那样纯净的笑容,让我莫名的鼻子一酸……   ……坐在绯寒池的秋千上,清风徐过,夜静空明。   千万樱花盛开在背后,承着月彩,皎皎的素月照得枝叶斑驳了眼前。   身后一暖,有人在我背后:“自己独坐?”   我往右挪挪身子,他坐下还绰绰有余。   他穿着那件许久未见的绯衣,风卷起长长的缀玉飘带在空中飞扬,遥遥飞向月亮,双眸映着星光,闪烁温柔。   那绯寒小亭伫立月色池水中,美好得像是临江而望的少年,悠扬绵长,青衫风流。   想非儿了,那孩子跟在我身边也只能饱受非议,只好把他留在天寒派,由姐姐照顾、安子霄来扶持,今后定能成一番事业。我也实在是个不负责任之人,说好了照顾姐姐一辈子、亲手把小非儿养育成人,可惜却全都没能兑现当年的诺言……非儿他小小年纪长相已算得上丰神俊朗,真不知他长大后能把这江湖武林祸害成什么样。我也不求他到时还能记得我,只希望届时他名满天下可不要再去折腾我那老骨头了……   笑着叹口气,倚上身侧人的肩,那淡淡的、仿佛下个瞬间就会随风而去的香气却莫名让我觉得安心。   “为什么不多问问墨轩?”他揽住我。   “何必逼别人提起他不愿提及的事?”我笑叹一声,“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人生不能再回忆中度过不是吗?”   “怎么不回去当皇室?”秋千缓缓的摇晃着,他的声音那样轻柔。   皇家贵胄又有什么好留恋?怎及江湖白马西风、美人做伴?   我现在是全身放松,舒服得很:“长空百里,怎可被高墙拘泥?自在逍遥才是人生真谛啊。被世俗所拘束才是真的悲剧呢。”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说:“只是遗憾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家人了……裳姐、非儿……”   绯墨一怔,又抬头看向皓月千里,眼眸中映上了池水中的波光粼粼,绯瞳妖惑又柔和:“……非醒非醉非自卧,玉凝玉碎玉朱颜。”   似乎有些耳熟……猛的想起来这就是多少年前捡到非儿的时候他身上带着的那张纸条上的诗句!   “绯墨!”我一下睁开眼,“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   “你竟然早就跟女人有了孩子竟然还想方设法扔给我?!你你你……究竟是何居心?”我回想起当年,觉得处处都好似有疑点,这也难怪总觉得非儿身上有着熟悉的影子。   他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看你,想到哪去了……那个孩子是若谷的儿子。”   “若谷?季若谷?”我呆呆地开口。   他点点头:“当年她其实已中蛊毒命不久矣,我当年本不想靠她的血来提升功力,但是却是她亲自跑来这样要求——只要照顾好她的儿子,当时,她只有十六岁啊……”   我心头一窒,觉得发生在季若谷身上的事绝不简单。   绯墨的脸上是忧伤的神色,在月光笼罩下,他皱着眉头:“若谷自幼聪慧乖巧,当时的我并没有‘宠爱’她的资格,但也确实对这个妹妹并无恶感,她还不大的时候,季家就被我血洗,我还记得那天火光漫天,她捉住我的衣角什么也不说只看着我的那副模样……每每忆起总是觉得心头愧疚。可惜我终究还是没能补偿她……”   “是我的错,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便不会这样急于求成吧……”我低下了头。   “都说她当时已中了毒,不是你的错,只怪我没能保护好她。若谷也曾经真心爱过一个男子,可惜那男子终究是心怀不轨,但当那男子被苗人用蛊毒所伤时,若谷她还是不惜牺牲自己来救他……”   绯墨说自己“血洗季家”时是轻描淡写,而说起季若谷时总不免皱起眉头。   把他人身上的蛊虫用功力转到自己身上,那种痛苦可好比是万箭穿心,虽然我自己没体会过,但是众所周知,那种噬骨般的痛楚这世上没几个人受得住……   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皱起了眉,心中竟隐隐对那个男子不满起来,对季若谷更是七分叹惋三分不值,让喜欢自己的女子替自己忍受痛苦,这样的男人,季若谷竟也会心甘情愿的去……但有时候,感情会让人变傻,若是我,恐怕也会这样做吧?   “那非儿便就是季若谷与那个男子的儿子?”我似乎有些明知故问。   绯墨没有回答,却说:“在她受尽折磨后才发现自己已身怀六甲,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只得来寻我……她当时并没有跟我说这些话,怕那男子死于我若绯宫,真是……”绯墨叹口气,“至于孩子留在天寒派也未尝不好……”   “……嗯。”我点点头,生了几分倦意,觉得眼皮有些重。   他看我迷迷糊糊的样子,将我拥入怀里,声音是难以言喻的温柔:“寒玉,樱花开了……”   樱花已盛,人亦归来,是不是已不负此般美景、此番盛情?   迷迷荡荡,花影几叠,隐隐闻箫声在风中飒沓,去寻,却惊醒了一场旧梦——   却见一场比游梦更美的现实。   玉颜美人的绯衣飞扬,纤手抚一支玉箫,长发似墨,披散在身侧,他面朝明月背对我,周身环樱,让人挪不开眼。   我正卧于那绯寒亭的长椅上,又惊那明月下的如织细雨。   箫声缥缈像踏遍了几世轮回、红尘沧海,引我到他身边,池边环了绯、白的樱,散落的花瓣潋滟了池中水、水中月。   那被我弃于柳曲湖的绯玉箫他是何时取回的?猜想着他是不是当年在我离开柳曲湖后又跳进那冰冷的湖水中,去打捞起我本想随波逝去的感情?这样想着,那婉转缠绵的曲子已引着那雨纷纷落到我心里。   我起身向他,从他身后将他轻抱住,在这江湖尘世间,终是笑得无悔。   雨润若绯,松月重樱,相顾倾执念。   长歌倚楼,清风踏月,梦回挽玉颜。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玉颜的故事在我的缩水(……)之下终于完结了、其中有些疑点还没有说明白,不过表着急、不久之后我就会推出玉系列第二卷〖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提前透露主角是珺珞…… 【本TXT小说下载于书本网,如需下载更多好看的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